焦建说不出反驳的话。

“至于磕头，大可不必。”跟大树相处的越久，屈浩越心疼，也就忍不住迁怒这些村民，“前辈不稀罕。”

焦建苦笑，“我会与他们说的。”

“树有枯荣，人有生老病死，一切皆是自然规律。”时落说，“至于山中生灵，既生了灵智，那便是有意识的，与人也无差别，村民若是杀了他们，那便是背了罪孽，日后必然是要还的。”

“我知道大师的意思。”焦建突然觉得手中的袋子有千斤重，他腰背弯了一下，而后挺直，脸上也有坚毅，“有人说好人不一定有好报，这话我赞同，但是还有一句，那就是做坏事一定有恶报。”

“大师的话我一字不落地告诉村里人。”

老杨接过焦建手里的袋子，从里头拿出还热乎的包子，一人分了两个，“趁热吃。”

几人干脆在山下把包子吃完。

焦建拿着一个包子，却没什么胃口，他把包子给欧阳晨，“大师，师兄，要不你们吃了午饭再走吧？

我爸这两天一直问我，什么时候能见着大师，我爸想请大家吃顿饭，他当年当兵的时候在部队的后勤做过饭，他做饭挺好吃的。”

时落没应，欧阳晨便是活：“再说吧。”

最后一句话声音更大了，有些干涩。

时落一口气吃了三个包子。

在经过北头村时，有个六十开外的老人匆匆奔来，“焦家小子，这几位就是大师吧？”

再看时落，老高心紧了紧，他捏着手机，“大师，你刚才提到我妹妹，大师，你是不是知道我妹妹在哪里？”

锤子忍不住冷嗤，“时大师说得对，前辈救你们不是为了你们的谢谢两个字，也不为你们磕的那个头，前辈对你们是仁至义尽了，你们偷走了前辈最重要的东西，他都没有要你们的命，前辈对你们是真的仁至义尽了，以后他也不会再管你们的事，你们好自为之吧。”

跑的太急，差点被来往的车辆蹭到，车主指着老高妹夫的鼻子骂，他也任由车主骂。

他们当然觉得了。

时落收回视线，无声叹了一声。

“倒也不用。”唐强先看时落，随即对老高说，“前辈也不愿人一直打扰，再说了，前辈他——”

老高跟妹夫打了第三个电话，妹夫将事情前因后果都跟老高说清楚了。

“我妹妹跟妹夫的感情一直好，妹妹要是真有什么意外，妹夫怎么办？”

他抹了一把眼睛。

时落不打算见，她跟屈浩及唐强一行人在车上等着。

“大师，你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不见了呢？”老高回头看时落。

他妹夫姓李，叫李善，这是个偏瘦的中年男人，比他妹妹大一岁，今年刚五十，面相周正。

不少村里都勾下了头。

谁不怕死？

“我明白了，你们放心，前辈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肯定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老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不管树神以后认不认人，他都得报答，“哪怕以后我死了，我也会让我儿子孙子继续守着前辈的。”

“大师，您看有用吗？”老高小心捧着卫生纸，让时落看。

离开前，她在山下摆了阵法，而后告诉焦建如何破阵。

许多外村的人也慕名而来，想挖药材，也有人过来专门收药材。

老高懂了，“那我隔几天去一次，我偷偷去。”

唐强接过他的手机，打开通话记录，找到第一个，拨了出去。

回去的一路上，许多村民都目送他们离开。

其他人也都没开口。

他们求大树别放弃他们。

不用时落问，老高又说：“我妹妹不见了，昨天夜里一直没回去，妹夫找了一夜，他现在才想起来给我打电话，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我妹夫在镇子上开了一家早餐店，一直都是我妹妹跟妹夫两个人忙活，也没请人，我妹妹去县城第三天，妹夫就给她打电话，让她回去，我妹夫一个人忙不过来。”

“你们别太过分了，怎么地？

你们还想让前辈保你们长命百岁啊？

前辈已经没有那么多力气了。”锤子可不跟大树一样沉默，他说：“这些年你们就没觉得山上的药材一茬一茬长？

你们就没觉得野菜割完还有？”

那头说了什么，老高脸色一变，他突然看向时落。

“大哥，我按你的话，拿来小玉的头发，我在梳子上跟卫生间里找到的，能用吗？”李善把手里团成一团的卫生纸打开，里头放了四五根半长不长的头发。

老高把水果点心要从车窗口递进去，他问：“大师，前辈以后是不是就不能认人了？”

从村里到镇子上也就十五分钟，车子到时，老高的妹夫正在路边等着。

老高哑了，他不知所措地看着时落。

李善站着没动，他问老高，“大哥，这位是大师？

她能找到小玉吗？”

这要看时落的意愿。

老高忙掏出电话，拨了他妹妹的号，拨了几通，一直没人接。

唐强拍了一下锤子的肩膀。

“是啊。”老高愣了一下，心里突然生出一股不安，“大师，我就一个妹妹，我跟我妹妹感情一直很好。”

“我可以找到。”

人的年纪大了，总会有个大毛小病，没有树神护着他们，他们说不定就活不到老死的那一天了。

就是不善言辞。

老高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明明是五月和煦的风，可却让他从外冷到了心里，“我妹夫说她上车后还打了电话，从县城到镇子上半个多小时，可一直到晚上八点，还没见她回来，电话也打不通。”

得知时落他们要走，老高提着两袋子水果点心，他过来是想打听一下大树的情况。

有人想跟他们打招呼，可看到唐强跟锤子的脸，还有锤子手里不停晃悠的铁锤，又缩着脑袋退了回去。

“你可要知道真相？”时落平静地问了他一句。

“我总算是知道什么叫升米恩斗米仇了。”锤子重重哼了一声。

从车子发动后，时落就一直没说话，老高就猜到他妹妹是凶多吉少了。

欧阳晨先前说好的要见焦父，他与焦建一道去焦家。

因为小玉失踪不到二十四小时，不能立案，他只能自己找。

老高又跟那边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松树的事在几个村里都已经传开，他们也知道时落帮了他们。

“大师，师兄，去不去村里？”焦建这回不好提请一行人去他家的话，他说：“我不会让村里人打扰大师的。”

一行人都自觉以时落马首是瞻。

老高抓着车窗，手指头泛白，他吞了吞口水，越发的忧心，“大师，你知道我妹妹在哪里？”

老高到了，李善像是有了主心骨，“要不我自己开车吧，等找到小玉，我还得把小玉带回来。”

说话间，老高的妹夫已经到了跟前。

李善眼底满是血丝，“我昨天夜里沿路找，后来手机没电了，刚才充了一点，我太着急，没想起来。”

时落推拒，她也没隐瞒老高，“不是不能认人，是不认人。”

张老头搓着手，紧张地问：“大师，我，我想去给树神磕个头，谢谢他当年救我，不知道行不行？”

那时候他们没多想，只以为是山上的土质好，利于草药跟野菜生长。

当然，这其中也有以德报怨的，时大师留了灵力给前辈，恐怕也有让前辈有力气教训那些试图上山找茬的村民。

老高妹夫的电话倒是瞬间接通了。

时落点头。

有的甚至直接朝着山上噗通一声跪下，不停磕头。

“你日日上山，便是打扰。”时落不客气地说。

不需要他们再多言，日后村民会一日比一日后悔。

“小玉不见了，你怎么不跟我打电话？”老高质问。

与对面的人约好，唐强让老高坐上副驾座，他自己开车，车子往县城走。

“行了，别说了。”老高觉得心脏钝痛。

车子就停在村口。

“事已至此，你冷静点。”唐强打开副驾座的门，下车，他按住老高的手腕，老高手腕抖的厉害。

欧阳晨看时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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