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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廊外藤花开小红(1/2)

文章作者显然对最新的科研进展有一定了解,除了电子,甚至还知道中子和光子两种新发现未久的粒子。

在现在的中国,居然还有这样关注科学发展的人物,足以让孙元起感到惊奇。

论文娟秀遒劲的小楷字,倒不像是普通中小学生所写,难道是中国还有其他的高人?

想到这里,孙元起急忙翻到最后一张纸,上面按照规矩写着作者简介:

张贻惠,字少涵,光绪十二年生,安徽省全椒县人,现就读于江南高等学堂。

孙元起屈指一算:光绪十二年,也就是1886年,如今才17岁。

17岁的学生就这么关注物理学进展,还能有这么卓绝的认识,绝对是一块浑金璞玉,假以时日,必定可以在科学界大放异彩。

可江南高等学堂,不过是京师大学堂的预备学校,类似于后世的高中,放任他在那里面消磨时日,再没有名师指导,没准儿几年以后就变成了方仲永!

想到这里,孙元起顿时生出爱才之心,拿出纸笔,给千里之外素未谋面的张贻惠修书一封:

少涵贤弟左右:元起九月自海外归,拜读来函《物质正反说》,识见卓绝,不胜欢忭!

以贤弟之大才,即于敝校谋一教职,非难事也。

元起素疑宇宙本有反物质之存在,得贤弟之文而益确信焉。

世间苟存反物质,配以予前时所言之质能方程,则可妙用无穷矣。

然反物质该于何处寻得?

电子、中子等之相反粒子如何生成、存在、湮灭?

此皆属大可探究者。

观贤弟所言,亦似言有未尽。

元起因冗事缠身,不便移动。

如有闲暇,能否请贤弟移驾北上,作一欢晤?

翘首南望,企盼曷极!

并颂秋祺!

经世大学孙元起顿首。

写完后,孙元起自己看了一回,不禁有些自鸣得意:来清朝这么多年,终于也能沾染一点文气了!

且不说读了无数来函,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用文言文写信,关键还能了解一些旧文人的客套礼节。

比如“贤弟”二字,就大有学问。

光从年龄上讲,孙元起比张贻惠大十岁;而且孙元起是大学校长,张贻惠只是某高中的学生;再说,孙元起算半个官员,张贻惠还是个未入宦途的读书人。

按照道理,称他“少涵贤侄”,最是合适,也丝毫不为过。

可信的台头还是自降一辈,称他为“贤弟”。

不仅如此,在日常交往中,除了辈分明确、不好乱伦的,一般上官给下级、长辈给晚辈、老师给学生写信,亲近点的都会用“贤弟”来称呼,这是一种抬举,表示尊重。

可下级、晚辈、学生回信时,还是得乖乖用“大人”“前辈”“先生”之类的尊称,不能傻呵地来个“某某仁兄”,否则就会被认为是没有礼貌、不识抬举。

这,就是清代的一种礼节。

也是来了很久之后,孙元起才渐渐明白的。

这个时候中国,有着一套自己的交往游戏规则,还没有被西式礼仪所同化。

当信封上写地址写到“张贻惠”这个名字的时候,孙元起忽然灵光一闪:张贻惠?

貌似以前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

好像、大约、似乎和张百熙还有些联系或类似。

难道仅仅因为都姓张?

停笔思忖良久,仍没有头绪,只好作罢。

没错,张贻惠和张百熙确实有点类似,因为他们都当过孙元起母校的校长。

本来就仅在校史上见过几回,再加上时间久远,孙元起一时半会儿哪能回忆得起来?

话说张贻惠这人确实很牛。

他父亲是进士,曾做过内阁中书,结果几个儿子的志向都不在四书五经八股文上。

张贻惠和弟弟张贻侗、张贻志更是喜欢数学、物理、化学这些“奇技淫巧“。

即便如此,也不影响张贻惠在科举道路上的突飞猛进,人家12岁就中了秀才!

可惜张贻惠志不在此,十五岁到南京应乡试,看见江南高等学堂招生,心里痒痒的,偷偷报名考入了这所学校。

学习两年后,他又考取安徽留日公费生,随后进入著名的京都帝国大学学习。

毕业回国,先后在北京高等师范学校、北京大学、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农科大学等高校任教,并出任校长。

随信并附上二十两银票,算是稿酬,也算是旅费。

等老郑把邮件送走,孙元起又在《物质正反说》下面加了一大段评点引申,包括什么是反物质、反物质的重要作用、发现反物质的可能途径等。

张贻惠的论文本来就短,孙元起再一发挥,等写完,就发现自己的评点甚至是原文的三四倍长,比梁启超给蒋方震《欧洲文艺复兴史》写的序言还夸张——人家不过是序言和正文一般多而已。

——对了,梁启超写的那篇序言,就是后来著名的《清代学术概论》。

有心把自己的评论撤掉,可没有了评论的《物质正反说》根本不像一篇论文,倒像一个谈空说玄的哲学论断。

没有办法,只好吩咐编辑部把《物质正反说》作为本期学报重点推介文章,印刷的时候字体大一号;至于自己的评论,就字号小些,免得喧宾夺主。

孙元起是这么想的,可历史不会向他想象的方向发展。

随着科技发展,原来越多的科学家投入研究反物质的队伍,几乎发表的每一篇论文都会引用他的那个评论,反倒张贻惠的这篇论文很少有人提到。

导致后世论及反物质时,把反物质的发现权也归结于他。

真真是喧宾夺主了!

自从学报第二期开始,孙元起决定每期的发刊词,都向读者介绍某一学科的最新发展情况。

比如文科第二期,就是请孙诒让阐述新鲜出炉的甲骨学。

至于这期理科的发刊词,孙元起则请自己的太太薇拉操刀,介绍化学肥料的功用与生产工艺。

经过近一年的摸索实验,薇拉对于化学肥料的整体情况已经有所了解,由她来执笔,最是恰当不过了。

在忙着编辑理科学报的时候,东北形势也日趋紧张。

俄国在第三期撤军期限到来之后,不仅拒不撤兵,反而又重新占据奉天省城,并拘禁奉天将军增祺。

针对日本的咄咄逼人,沙皇认为“让步总是引起新的让步”,开始在国内呼吁国民“流血牺牲”、“保卫祖国”,大造战争气氛。

日本意识到“每拖延一天,甚至一小时,都会增强俄国取胜的机会”,也加紧备战,同时对俄展开外交攻势。

在日俄两国谈判过程中,日方通过不断提高要价,迫使俄方先翻脸:开始要求俄国承认它对朝鲜的“保护”,继而要求打入“南满”,最后则要求在“北满”及其他地区的权利。

清廷也发觉东北战事迫在眉睫,一方面让驻俄公使胡惟德与俄政府交涉,希望尽早按约定撤军;一方面电谕袁世凯火速进京,筹议日俄开战前后中国应该如何应对。

至于中国那些留日学生,早已经陆续潜入到了东北。

以前学校学生获得时事消息,除了到阅览室翻阅报纸,就只能通过口耳相传了。

刘斌从美国带来的广播设备,凭空给大家增添了一条新途径。

最初架设广播的时候,校工家属还围着电话杆子琢磨半晌午:孙先生研究出来的东西真日怪欸,笸箩大的喇叭里面居然藏着个小人!

不给吃,不给穿,只要通上电,小人每天就能叫唤一个时辰!

看来刘斌在美国这几个月时间没有空度。

设备漂洋过海,一路颠簸,在刘斌手上,经过几天的调试,便可以正常播报了。

没过多久,每天中午、下午进餐前后高音喇叭播报的新闻报纸摘要,就变成大家获取最新消息的主要方式。

这天中午,孙元起给学生们上完物理课,和学生一块儿往食堂走去,顺便回答学生提出的问题。

广播准时响起,最先是些花边新闻。

至于国内外军政大事,一般都放在最后播,免得破坏大家情绪,进而影响食欲。

孙元起就听见广播中宋景尧清脆地说道:从嫦娥到万户,飞翔天际、漫步云端,一直是人类孜孜以求的美好愿望,也是发明家苦思冥想的课题。

人类真的能像鸟儿一样在天生飞翔吗?

现在,除了热气球,我们又有了新方法。

据《京津泰晤士报》消息,在美国有一对从事自行车修理的莱特兄弟,他们从1896年开始就一直对飞行研究比较痴迷。

今年年初,他们制造出世界上第一架依靠自身动力进行载人飞行的机械,并取名为“飞行者1号”。

近日,他们在北卡罗来纳州小鹰镇的一处沙丘上,向公众展示了他们的研究成果。

第一次试飞,共飞行了36米,留空12秒。

在随后几天里,他们又进行了三次试飞,取得的最好成绩是飞行260米,留空59秒……

学生们还对这则新闻评头论足,笑话第一次试飞“飞行36米、留空12秒”的飞行者1号还不如在成蹊馆上扔下的纸飞机,孙元起却仿佛如黑夜中见到一丝光亮:飞机!

只有自己流了鲜血,才能让国家获得尊重;只有让敌人留下鲜血,才能让他们学会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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