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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祈福(二合一)(1/2)

听得此言,徐婉顺吊得高高的心,终是落回肚中,面上的笑亦浓了两分,弯眸道:“县主只管安心便是,等散了席,县主自去听戏去,我一个人就能办成那件事儿,不劳县主费神呢。”

“这……怕是不成的罢。”徐婉贞自袖中抽出一方娥黄绣兰草纹的帕子,向手指上轻轻拭着,面上的笑容淡极近无:“你一个人我可不大放心,还是我与你同去吧。”

“那……也好。”徐婉顺咬了咬嘴唇,满脸皆写着“委屈”,又强挤出笑来,心下却是一阵讥嘲。

蠢材,上当了罢!

什么狗屁县主,人丑脑子笨,呸!

活该嫁不出去!

她在心里痛痛快快地骂着,面上的笑容却是委屈的、讨好的,与她惯来的态度完全一致。

徐婉贞自是无知无觉,拭完了手指,便将那方精致的帕子随手朝前一丢,皱眉道:“这帕子我不爱用,正好前两天你又跟娘讨要来着,这块就予了你罢,也免得你成天缠着娘要东要西的。”

极轻的语声,随着软软飘来的用过的锦帕,在徐婉顺的心底里,扎出一个洞。

一股强烈的屈辱感,自这深洞中喷涌而来,令她从头到脚都像烧起了火。

然而,这火焰在燃烧的瞬间忽又熄灭。

徐婉顺抬起头,笑着拾起帕子,珍而重之地揣进了袖笼,口中笑语:“嗳呀,我正瞧着这帕子好看呢,那就却之不恭了。”

“四妹妹喜欢就好。”徐婉贞抬手拂了拂鬓,颊边笑容似有若无:

“我这个当姐姐的,总也得好好儿地对你不是?

到底那东西还在你手上呢,万一你明面儿上答应得漂亮,背地里却搞鬼,吃亏的不还是我么?”

“小妹不敢,县主过会儿跟我去花园亲眼瞧着就是。”徐婉顺委委屈屈地说道,一只手下意识按住袖笼,仿佛生怕徐婉贞再将帕子索要回去。

徐婉贞见状,下巴微抬,面上浮起些许得意之色。

徐婉顺忙垂下视线,不敢多看。

她怕自己笑出来。

蠢材,真是比猪还要蠢,几句话就上钩了。

轻轻咬住嘴唇,徐婉顺探手执起玉壶,斟了半盏花露,殷勤地递去了徐婉贞手边,心下却在不停转着念头。

朱氏交代的那件事,她总觉得透着股子邪性。

好端端地,突然便要她们借着去各府赴宴之机,将那什么劳什子“姻缘符”埋到人家花园里去,再在旁边以碎石垒一座小石塔,且那石塔必须以九枚石子垒就,多一枚、少一枚都不成。

哪儿有这样祈福的?

若要诚心求姻缘,京里那么多有名的道观佛寺,拜一拜、做些法事,都是成的,做什么非要往人家花园里埋东西?

这哪里像是祈福?

说是诅咒倒更像些。

只这话徐婉顺并不敢说,还要对朱氏的委以重任表现得感激涕零。

而即便如此,朱氏也不过是允许她多赴几次宴,再多予她几身新衣、几件头面罢了,旁的却一字不提。

徐婉顺轻轻捏着衣袖,克制住了自己要把什么东西给撕碎的冲动。

她也就比徐婉贞小了半岁,可朱氏见天儿忙着给徐婉贞相看亲事,对她这个四姑娘却是不闻不问。

这也就罢了,偏偏这埋姻缘符的差事,她却又点名交给了徐婉顺,只叫徐婉贞在旁暗助。

凭什么?

朱氏倒是说得天花乱坠的,说这是从某个道婆那里求来的秘法。

这姻缘符经高人开光,再依照那两仪三才四象八卦之方位,在指定的地方将之埋下,并垒好祈福的九子石塔,则王府几位姑娘不但能得来上好的亲事,且婚后亦能夫妻和美、子嗣众多,享一辈子的清福。

这话徐婉顺一个字都不信。

那姻缘符就算当真灵验,所谓的“好亲事”,又哪里轮得到她这个庶女?

事实上,除了嫡亲的那几个,朱氏的眼里还有旁人么?

老虔婆!

徐婉顺在心底深处暗骂了一声。

她算看透了。

在朱氏这里,压根儿就得不着一点好处,倒不如趁早改换门庭,也好为将来留条后路。

这般想着,徐婉顺缓缓抬头,望向正席的方向。

那玄衣绛裙的少女,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这位未来的五嫂,或许,便是那条后路了罢。

徐婉顺迢遥地想着,手指挪动间,不经意触及衣袖的一角,心头顿时一沉。

那枚姻缘符,正藏在她的袖中。

这月余间,她已经借赴宴之机,分别在平江伯府、宁远侯府、安阳伯府等处皆埋了符、垒了塔,而今日花宴散罢,她亦要寻机在定国公府的花园里,如法炮制。

她心里有点儿没底。

这可是红药的娘家,万一被人抓个正着,那她岂不是提前得罪了未来五嫂?

届时,朱氏是绝不会替她说项的,没准儿还会把事情都推在她身上。

这般想着,徐婉顺又悄悄转眸,睇了徐婉贞一眼。

徐婉贞正捏着酒盅出神,并未察觉到她投来的视线。

徐婉顺略觉放心,复又暗自冷笑。

徐婉贞这草包虽蠢,倒也并非一无是处,那县主的头衔就很管用,有她在前头挡着,也能省却不少麻烦。

若能诱着对方单独行事,那就最好了。

心中反复忖度着,徐婉顺低垂的眼眸中,已是一片冰冷。

“你还愣着作甚?

都散席了还不走,是还没吃够酒么?”蓦地,她的衣袖被人碰了碰,耳畔亦传来了熟悉的、令人厌恶的声音。

徐婉顺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几乎就在醒神的同时,她的面上已然擎满了甜笑。

“县主别恼,我一时想着王妃交代的事儿,想得太入神了。”她温温柔柔地说着,站起身来,理了理裙裾。

今日她穿着件豆绿色水波纹蜀锦马面裙,料子花样皆是上乘,做工也精致,唯那色泽显得有些黯淡,将人的眉眼也映得死气沉沉地。

然而,就算是这样的一身衣裙,徐婉顺一站起来,也立时将白衫杏裙、珠钗当鬓、打扮得格外精心的徐婉贞,硬生生给比了下去,甚至还因了这衣裙的衬托,那张娇艳的脸蛋儿反倒越引人注目。

徐婉贞当即沉下了脸。

这一刻,她非常、非常地希望着,徐婉顺能够离自己远些,最好生下来就不是什么王府姑娘,而是某个低贱的庶民,卑微地活着,卑微地死去,一辈子都活成烂泥。

“三丫头,收敛些,你这脸上都能挤出墨汁儿来了。”一道利落的声线响了起来,刺得徐婉贞面皮一颤。

她恼怒地抬起头,便见二夫人苏氏手执素帕,正似笑非笑地站在她们面前。

“二嫂怎么过来了?

您那边儿也散了么?”徐婉顺竭力不让笑容攀上唇角,轻拢衣袖,细声细气地打了个招呼。

徐婉贞闻言,心头愈加拱火,却并不敢朝苏氏作,只得威胁地瞪了徐婉顺一眼。

“哟,县主这是要威啊,怎么着,要不要嫂嫂我给你跪下?”苏氏笑嘻嘻地看着徐婉贞,对她头上的县主名号完全没当回事。

细瞧来,这位东平郡王府的二夫人容貌甚美,长眉凤目、肤若凝脂,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子爽利劲儿,乃是标准的北地佳丽。

只可惜,如今大齐最时兴的美人,却是婉约细致、娇柔温软的,便如徐婉顺这般,而苏氏这样性情明烈的,在有些人看来,便显得有些粗疏了。

当然,苏氏看起来对此并不在乎,那一身出挑的银红衣裙,将她眉眼间的利落映衬得格外醒目。

说来也怪,无论是张扬的徐婉贞,还是娇艳的徐婉顺,在苏氏那张有悖于这个时代之美的身影面前,竟同时黯然失色。

“二嫂,这……这是在外头,不……不比在家。”徐婉贞梗着脖子,用力且费力地吐出了两句话。

苏氏摇了摇头,叹息地道:“三丫头,你是不是傻了?

我不就是你二嫂么?

难道在家是,在外头就不是了?

这又是什么道理?”

徐婉贞噎了噎,一时间竟被堵得没了词儿,不知不觉间,身形也跟着矮下去几分。

这一位可是侯府嫡女,从前做姑娘的时候亦是杀伐果断,后宅里的事儿就没她不知道的,否则,她也不能把自个夫君给压得抬不起头来。

在她的面前,徐婉贞的县主作派,从来不起作用。

以苏氏的话说,“县主又怎么了?

县主就能悖了人伦,让嫂子下跪见礼不成?”

当然了,相较于苏氏的言辞,她手底下的真功夫,才更具说服力。

没见朱氏在她跟前都矮了半截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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