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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老鼠的儿子会打洞(1/2)

姜姨外屋里坐着的那个年青人,上身穿了绿军装下身穿了蓝裤子,还带了一顶绿军帽。

脸有些黑,下巴有些尖,不丑,也不算英俊。

翘着二郎腿,脑袋转着,不时地四下里逡巡。

看姜姨进来,那年青人站起来,叫了一声“婶儿”,又看到了姜姨身后的姚远,笑一声说:“我说呢,刚才还听着你在家里,我进来你就不在了。”就问,“又让大傻过来蹭饭吃啊?

你们家那点定量,就大傻这个饭量,还不半月就把你们家吃光了啊?”

姜姨脸就拉下来说:“不让他吃怎么着啊,难不成我还得看着不管,饿死他?

要不你领他上你们家吃去?”

那年青人说:“我凭什么管他啊?

这种fgm小崽子,饿死活该!”

姜姨就更不高兴说:“不许胡说八道!

谁fgm了,姚厂长的事定性了吗?

回去和你爸说,大傻这事儿我还得找他。

就算他爸有错误,孩子有啥错啊?

厂里这样不管不问的,还真想饿死他是怎么的?”

年青人就嘿嘿一笑说:“婶儿,我今天来找你有事儿的。”

姜姨就不管他,让姚远坐在外屋小方桌旁边的马扎上,自己去外面厨房,拿了五个黑黄的窝头进来,又端一碟酱咸菜,最后端来一碗棒子面粥。

她把一双筷子塞在姚远手里,然后柔声说:“吃吧,都吃了,不许剩下。”

如果是以前的姚远,估计这样的饭菜,他肯定难以下咽。

可是,现在的姚远,看着那五个黑黄的窝头,比见了亲人都亲,甚至远远地就闻到了那窝头里散发出来的,玉米面和地瓜面混合在一起的香味。

他二话不说,抄起一个窝头,一口就塞进嘴里半个,又端起碗来,喝了一口棒子面粥。

姜姨就说他:“慢点吃,吃完了锅里还有,我再给你拿,别噎着。”

看着姚大厦狼吞虎咽地吃饭,姜姨这才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来,问那年青人:“张建军,你来找我,啥事儿啊?”

张建军笑笑说:“也没啥大事儿。

就今天上午,学校里不是插队报名吗?

我弟弟建国和你们家抗抗一起去报名,看见你们家抗抗填报的志愿,是去建设兵团。”

“啥?”姜姨一下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了,喊着说,“这个死丫头,她不想让我活啦!”说着就要往外走。

张建军也从椅子上站起来,拦着姜姨说:“婶儿你别着急,再说着急也没用,这会儿都下午了,志愿表早交上去了。”

姜姨就喊:“我能不着急吗?

这个死丫头,她是真不知天高地厚啊!

那个地方离着这里好几千里,兔子都不拉屎,她这是不要命了!

她中午回来咋不跟我说呢?

不行,我得找他们校长,把志愿表给要回来!”

张建军又把姜姨给拦下来说:“那个都是自愿。

抗抗十八岁了,已经算是成人,有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力,你就是去要,人家也不给你呀?”

姜姨想想,顿觉浑身无力,一屁股重新坐在椅子上,眼睛发直。

过一会儿她又站起来说:“不行,我得把这个死丫头叫回来,让她自己去要回来去。”

张建军就又劝她说:“婶儿!

抗抗中午回来不和你说,就恰恰证明她是怕你知道不让她去。

只要她愿意去,婶儿你说了也不算。

再说这会儿志愿表都交到上面去了,抗抗就是听你的话,想去要回来,也要不回来了!”

姜姨茫然又坐回椅子上,嘴里嘟囔着说:“这可咋办呢?”

张建军就把自己坐着的椅子,往姜姨跟前挪了挪,然后慢慢说:“婶儿,你别着急。

我倒是有个办法,不但可以不让抗抗去建设兵团,还能不让她去插队。”

姜姨就把头转向张建军问:“什么办法?”

张建军一笑说:“我爸是厂革委会副主任啊,咱们厂每年都有特招名额的。

让我爸把抗抗特招进厂当工人,她不就留下来了吗?

我姜叔活着的时候,那可是志愿军英雄,把他闺女特招入厂,那也是对英雄子女的特殊照顾,这个理由没有问题的。”

姜姨就淡淡笑笑说:“你姜叔算不上英雄,只立了个二等功。

咱们厂里像你姜叔这样的,还有好多。

都算英雄,那厂里得特招多少人进来?”

张建军一本正经说:“姜姨,这你就不懂了吧?

这是不是英雄,不能自己说了算,领导说你是英雄,你才算英雄呢!

领导不认可,你就是一等功臣,也不算英雄!

我爸是领导,他有这个权力呀?”

姜姨看着张建军寻思半天,就问:“你问你爸了,能行?”

张建军斩钉截铁说:“我当然是先问了我爸,我爸答应了,我才敢过来和你说啊。”

姜姨转了转眼珠,冷笑一下说:“你爸那个人,我可是太了解了,不见兔子不撒鹰。

好好的,没缘没故,他为啥要帮我?

说吧,他想干什么?”

张建军就嘿嘿两声说:“婶儿你就是聪明。

我爸那意思吧,我这二十好几了,也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了。

他看上你们家抗抗了,想让抗抗给我当媳妇。

你要是答应了呢,他就有办法让抗抗进厂当工人,不用去上山下乡。”

姜姨的脸就沉下来,冷冷地说:“新社会,青年人恋爱婚姻自由。

我们家抗抗的事,得她自己做主,我说了不算。”

张建军又嘿嘿两声说:“婶儿,话是那么说,可你要是硬逼着抗抗和我好,她也不敢违抗不是吗?”

姜姨“哼”一声说:“我也是新社会的人,这种违反闺女意愿,坑她一辈子的事,我干不出来!”

张建军就不高兴说:“婶儿,啥叫坑她一辈子啊?

我也不差呀。

才二十多岁就是厂里的保卫干部了,再过几年,准能当个保卫科长啥的。

那时候,你们抗抗跟着我,还不是想吃啥吃啥,想穿啥穿啥,多享福啊?

别人想跟我,我还看不上呢!”

姜姨就站起身来说:“你差不差的我不管,反正你提的这个事儿,我不能答应!

回去跟你爸说,儿女的事儿要儿女自己做主,这是新社会的规矩!

他一个堂堂副主任,受的教育都当饭吃了咋的?”

张建军还不想走,墨迹着说:“婶儿,你可想清楚了。

你不答应,抗抗就得去兵团受罪,这辈子回不回的来都难说!”

姜姨恨恨地说:“那是她的命!

走吧,亏你们父子俩,能想出这种馊主意来,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

张建军见再无转机,低着头灰溜溜地走了。

姚叔心地善良。

帮助过他,对他有恩的人,他一辈子都记着。

所以,姜姨家的情况,他在医院里跟姚远说的最多。

姜姨的丈夫,是志愿军的转业军人。

多次在战场上负伤,身体一直很差,四十多岁就走了,留下姜姨拉着两个闺女。

姜姨的大闺女叫姜抗抗,和姚大厦同岁。

从姜抗抗的姓上推断,姜姨应该不姓姜。

而那时候的习惯,称呼女方,总是以夫家的姓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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