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只手遮天 第七章 入门(1/2)
恣意傲剑行天地,破万道。
刻入山石的笔锋犹如利剑,甄可笑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双眸刺痛。
这座独立于大漠北边的山峰狂风呼啸,吹的她身子前倾,每迈一步都恍如置身天巅。
暮然回首,她于山顶向下俯瞰,只见云雾飘摇间,偶有空隙可见大漠黄沙里的白雪,像是麦田中绽放着丛丛百合,放眼望去,美不胜收。
抬头眺望,云纱拂面。
山顶广阔无边,头顶冬日,身穿雪白道袍的人流走动,顿显山门香火鼎盛的盛况。
到了万剑门应该是种解脱,可不知为何,甄可笑只觉得心底压着块石头,美丽的风景没让心情愉悦放松,反倒愈发压抑难受。
她看着走在前头的陆寒霄,凝视着元吉无力垂落的手。
从指尖的血,到刀刃割裂的皮肉,再是裸露骇人的白骨。
她看向了自己颤抖的手。
这咸腥殷红血里到底有多少罪和怨?
为何比红袖上的彩墨还鲜艳?
这本不该是她承受的罪孽,可她是甄毅唯一的女儿,父亲留下她伴随着甄氏一族走上流放路,也是活生生将她推上了一条不归的死路。
原本她想着,也许这一生会在满红关为奴为婢,一生到死碌碌无为。
可石丹心将深藏的秘密说出那一刻,这种痛苦就成了压在她心底里的石头。
母亲江笑南被士兵用鞭子活活抽死,那是鞭挞她前进的诅咒!
而当身前人死,身后人继,鞭子落下打响,她才绝望的发现,自己也是被命运追逐的苦命人!
她原本会在血海里,蜷缩在绝望的悲痛里,伤痕累累的心里装着深深的仇恨。
可元吉将她拉出了荆棘!
是元吉救她、护她,对她唯命是从,让她从悲痛里觅取复仇的力量,所以她舍不得这份唯一残留的温柔消逝。
所以她怕!
害怕元吉就这样死了,留她孤独一人活在世上背着罪石,受着无尽的鞭挞走接下来未知的路。
元吉不能死。
她似痴傻般默默念着:“只有元吉了,他不能死……天下人可以死尽,独独他不能死,绝对不能……”
仿如从噩梦中惊醒,她双肩微抖,想伸手拽陆寒霄的衣角,可刚伸出一半就收回了。
“陆……师兄。”甄可笑无助地涩声问,“元吉他的伤很重,师兄能救他吗?”
陆寒霄步伐轻快,垂首看了眼元吉的伤口,蹙眉说:“难。
伤口贯穿了腹部,肠子都断了,万剑门上下恐是无人能救。
眼下我给他服了保心丸,先去大殿,请师父他老人家想想办法。”
甄可笑闻言慌忙点头。
两人走进大殿,正位左右分别坐着两个人,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人,而另一位,甄可笑霍然认出了他的身份。
“鹿管家!”
鹿不品一身朴素布衣,须发间夹杂着灰意,他见着甄可笑当即跪地,恭敬奉礼说:“鹿不品,拜见小姐。”
甄可笑扶起他,面容随着步伐寸寸迫近,口中更咽地重复:“救他、救他,快救他!”
鹿不品闻言侧过头,看着被陆寒霄抱着的元吉,囚衣凝着白霜,腹部的血迹染红了一片。
鹿不品凑近细看伤口,沉默了许久后,说:“小姐无碍,元吉便是完成职责。
小姐,元吉是死士,为守护小姐不惜性命理所应当,他的伤太重,已经没救了,小姐切勿放在心上。”
甄可笑像是怔住了,旋即突然瘫软坐下去。
“不、不、不会的……”甄可笑疯魔似的摇着头,泪水止不住的流,“元吉不能死,不能死,你救他,救他。”
鹿不品额头紧皱,缓声劝慰说:“小姐,生死有命。”
甄可笑狼狈地爬过去,她忽然拽住陆寒霄的手臂,颤声更咽,说:“陆师兄是神仙,一定能救元吉的对不对?
对不对!”
陆寒霄眼见她这般凄楚,不禁心生怜悯之情,他耐心解释说:“小师妹,修真问道虽是求长生道,得天地造化,但我等都是凡人,坏了五脏六腑,人还是会死的。”
可甄可笑的手指发狠了力气,她像是不相信陆寒宵的话,又觉得刚刚抓住的希望陡然又从手心逃离。
“不可能的……”甄可笑陡然垂下手,无助地环视三人喃喃,“你们骗我……”
鹿不品和陆寒宵皆是沉默无言,他们都看得出甄可笑非常在意元吉,但这种伤势恐怕已是回天乏术。
但就在这时,那一直开口的白发道人突然说:“这少年兴许还有救。”
这话语在甄可笑耳畔回荡,她空洞的瞳孔仿佛突然恢复了些许神采!
她强撑虚弱的身子爬到白发道人跟前,双手交叠,俯首重重一磕!
嘭!
伴随着殿内的沉闷重响,她凄声呼喊:“求老神仙救他!
大恩大德,可笑此生当牛做马,没齿难忘!”
白发道人双指揭开元吉囚衣,在观察间说:“伤口横贯,外加心神剧耗,能救他的,恐怕只有开渊谷的齐舟真人。”
鹿不品似乎想起了那矮胖的身影,他回忆着说:“开渊谷远在烟州南樊岛,离此路遥甚远。
元吉伤势惨重,恐怕难以撑到那里。”
陆寒霄抱着元吉无法奉礼,但神情一肃,说:“弟子方才路上给他喂了保心丸,尚能保他心脉守神,师父,我去吧。”
白发道人看了他一眼,从那双坚定的眸光里,他觉察出弟子似极为在意这少年的死活。
旋即他抚须颔首,说:“那如此,救人要紧,你且去吧。”
陆寒霄得了令要走,甄可笑当即紧紧跟随,她的心现在与元吉的生死交相呼应,慌张地如同一个不知何去何从的木偶。
陆寒宵见此便劝慰说:“小师妹,我带着你不方便,你便在山门等候,可好?”
甄可笑紧攥双手,她现在只在乎元吉的安慰,所以无论对方说什么,她都频频点着头说:“好,可笑等、多久都等。”
她这幅急迫模样令陆寒霄不禁莞尔苦笑,随即就出门召出仙剑,化作一道流光,直冲云霄。
甄可笑魂不守舍的回到殿内杵着,鹿不品与老道人闲谈些许时候,随后领着甄可笑走到殿门口。
鹿不品见她神色发怔,就说:“小姐一路辛苦了,如今安然到了万剑门,老奴也放宽了心,呆会老奴便会下山去。”
甄可笑陡然一惊,她急切问:“鹿管家要走?”
“王爷出事后,老奴为得苟活逃出崇都已是心有愧疚。
而为报王爷当年救命之恩,便上了万剑门求旧友为小姐谋取寸许之地安生。”鹿不品露出一贯朴素的笑意,“小姐,老奴这般安排,小姐觉得是否妥当?”
“我父亲身败名裂,鹿管家还愿想法子救我,可笑铭记在心。”甄可笑屈身一礼,“是您与元吉救了我的命,可笑此生定报鹿管家救命之恩。”
“小姐莫要如此。”鹿不品叹息伸手,将人扶起才说,“小姐,王爷一案委实蹊跷,如今小姐已是戴罪之身,此生怕不是回不了崇都了。
老奴斗胆问小姐,此生是想安然度日,还是——”
“报仇。”甄可笑抬头的目光霎时间遍布怨愤,“天子听信奸佞杀我父亲,我要报仇!”
鹿不品闻言一滞,他注视着甄可笑,从那挂着泪痕的眼神里看到了无比强烈的恨意。
鹿不品凝重地变了表情,说:“修道者与凡人相比,可谓执掌生杀大权。
崇都之内,四门大派弟子隐匿其中,而天子亦或是司空庞博艺身旁,皆是诸如此类的高手。
要想报仇,堪比登天。”
甄可笑闻言咬紧牙关,她在雪原上目睹陆寒霄那一剑之威,当时就生出了拜入万剑门学艺报仇的心思。
只是没想到,原来这世间有那么多修道者。
如果皇帝和庞博艺身边都有陆寒霄那般的强者,那她要如何报仇?
而凭借自己,是否能做到这比登天还难的事呢?
绝望的情绪袭上心头,她不禁黯然泄气。
鹿不品看出她的神情变化,知道她不是放弃,而是感到艰难。
随即他话锋一转,说:“小姐切勿担忧,修道者有铁则一条,不可仗着修为杀害凡人,这是四大门派定下的契约。
而世俗王朝更迭,对于修道者来说不过是昙花一现。
兴许小姐在潜心问道的这段岁月,郑国王朝自身就会土崩瓦解。”
可甄可笑闻言却不甘地嘴角微抽,她问:“那我是否可以在俗世之中修道?
等待郑国衰败之时,在伺机刺杀皇帝?”
鹿不品摇头说:“小姐有所不知,修道者境界高低皆由心魔作祟。
人生有七情六欲,皆是心魔,要想求得天道,须一一根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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