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拜堂
顾明姝含笑嗯了声:“阿娘离家之前,我就与她说过了。
她很高兴这些书能重见天日。
阿娘说,医术在纸上,就只是个摆设。
叫人学会了,才算医术。
学的人越多,我们大昭百姓的身体也越好。”
陈冲愣住,“你的意思是,顾夫人不仅同意我看这些书,还同意将这里面的内容教给别人?”
顾明姝轻笑:“医者仁心,用好医术去造福百姓,是每个医者的心愿。
从前阿娘有心无力,毕竟药王谷之术为陛下所厌。
但现在陛下已经想通了,正是能将这些东西拿出来造福百姓的时候。”
陈冲心口狂跳,热血沸腾地仿佛重回青年时代。
“顾夫人高义!
不过,这些东西都是夫人的,便是要推广药王谷的医术,也该由药王谷的传人来做。
老朽……”
“师傅!”顾明姝打断他,“我阿娘难道是沽名钓誉之人吗?
她从前行事低调,也从未收徒,甚至都没露过医术。
旁人知道她什么呢?
可您不一样。”
“您是太医院之首,门下徒子徒孙不下百人,若大家都能学会,再收更多徒弟。
这些医术就能迅速发扬光大,推陈出新。”
“更何况,我阿娘去云梦了,归期还不知是何日,可圣心却难测,难保什么时候就又不宽容了。
所以,推广之事宜早不宜迟!”
末了,她语气郑重:“我和阿娘都相信老师。”
陈冲重重的吐了口气:“好孩子,你放心,老师一定会办好这件事。
我也会和徒儿们好好说顾夫人……”
“不用!”顾明姝一口回绝,“我阿爹与哥哥弟弟们皆在前线打仗,重兵在手,若还有旁的声望,陛下……陛下会不高兴的。”
陈冲想说,庆和帝不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但没能说出口。
因为,他是!
“可这终究是顾夫人的绝学和珍藏,她如此无私奉献,老朽岂能让她连个好名声也捞不着。”陈冲迟疑。
顾明姝嫣然一笑:“我阿娘平生就两个愿望,一愿顾家军顺遂,二愿绝学有继,旁的都不在她心上。”
顿了顿,她忽然又道:“老师,阿娘高洁,我这个做女儿的却有些小私心。
老师可否将阿娘的名字撒去乡野?
若真有人感念此情,便劳他们为顾家军祈福一二。
听说只要祈福的人又多又虔诚,上苍定会保佑。”
顾家当然需要声望,但这声望不能在朝,而要在野。
爹爹与兄长弟弟们,都是不世出的战将,即便将来境遇有变,他们也不可能如她以前设想的那般,去乡下做个富农,闲云野鹤过一生。
所以,她要为他们谋一条即便逆境中,也进可攻退可守之路。
陈冲不知道她心中算计,只道:顾家的儿女果然个个都赤胆忠心,为我戍边之军祈福,算什么私心呢?
这个要求,相当于没有要求!
“好,老师答应你!”
陈冲彻底被顾家人的高洁所折服,他年纪一大把,竟直接对袖朝顾明姝行大礼。
顾明姝一愣,便侧了侧身子,受了他半礼。
虽然她有私心,但阿娘所为确实是能利天下万民之大事,这半礼,阿娘受得。
这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有人拖长了调子喊:“新-郎-官-到——”
暖风敲门提醒:“小姐,吉时快到了,您该去喜堂了。”
顾明姝闻言,眉间掠过一丝烦躁:“知道了,这就过去。
暖风,你送老师离开。”
“是。”
暖风刚刚应声,这边陈冲却不让了:“我过来是给你们当主婚人的。”
顾明姝扶额,眼底无奈:“老师,我跟齐铭婚事……完全无需劳烦您的。”
陈冲重重的哼了声:“我人都来了,你还要赶我走不成?
况且,我不只为了证婚,还为了苗疆婚礼仪式圆满。”
顾明姝眉目淡淡的,不以为然:“那是苗疆仪式,和我何干?”
陈冲解释道:“是没干系,可你身中子蛊啊!
苗疆多集体婚礼,成婚当晚,为防止子母蛊对不上,发生意外,得验蛊配对。”
她刚询问怎么验,陈冲已经起身:“快走快走,误了吉时就不吉利了。”
顾明姝抿嘴,看到老头已经走远,只能放弃让齐铭抱鸡拜堂的计划,由着暖风帮她盖好盖头,扶着往外去。
*
秦越将齐铭送到后,本是打算走的,但看吴叔手中抱着一只鸡,站在喜堂角落,就改了主意,顺着傧相指引,在没几个人的主桌坐了下来。
他坐下没多久,全福人高就喊:“吉时到,请新娘新郎入喜堂,拜天地!”
随后,秦越就看见齐铭盯着喜堂外通往内院的那道橼廊,笑得见牙不见眼,堪比北地傻孢子。
他略微挑眉,回头就见橼廊尽头,暖风扶着一袭凤冠霞帔的人,顶着龙凤呈祥的盖头,缓步朝这边走来。
盖头将她明艳的脸遮得严严实实,但秦越一眼就认出,那是顾明姝。
周围的客人大多是齐铭请的同僚,纷纷开始叫好。
只有秦越怔在座位上,恍惚想起大婚那年,顾明姝入海陵王府时的景象。
那时候她穿着王妃的婚服,却被逼从侧门入府……
他的心绵密地痛起来,她每走近一步,那种痛就深一份,直到她开始与齐铭拜堂,这种痛楚达到了最巅峰。
“一拜天地。”
他想起当初受端王挑拨,大婚时候抬阮氏羞辱她。
拜堂时与阮氏行大礼,却教她如妾一般在侧围观。
“二拜高堂。”
他又想:原来看心上人与别人拜堂,是这种无奈、悔恨、嫉妒、绝望的滋味。
“夫妻对拜!”
他双目猩红,终于丢下酒杯拂袖而去。
由于之前秦越与齐铭为将军府义女打架之事闹得人尽皆知,此事大家也都偷偷观察他的反应。
甚至有人私下偷偷开了赌局,赌他这尊暴脾气的活阎罗,究竟能在婚礼上撑到几时。
此时他掷杯而去,压他能撑到宴罢的人多少有点不甘心,就借着几分酒气上前,想拦他一拦。
“海陵王爷,宴席未散,您这是要上哪儿去?”
“醒酒。”秦越身上的杀气比酒气更浓,他冷眸一瞥:“怎么,有事?”
“没……没事,您自便。
呵呵呵。”那人立时被吓得酒都醒了,缩着脖子退了回去。
等秦越走了,同伴拿手肘撞了撞那个想拦人的,揶揄道:“你可压了足足五两银子,怎么能缩卵放海陵王走了呢?
礼成后宴席就差不多了,你方才若拦下他,赢面儿很大啊。”
“你不缩卵你去。
五两银子可买不回我一条命。”那人没好气地与他小声争执。
最终,全福人一句“礼成——”打断了一切杂音。
*
秦越颇有几分醉意地离开了将军府,可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醒,所以可以真切地感受到痛苦在凌迟他的心。
他回了流云轩,却不让戎长风跟随,直接把自己关进了静室打坐。
然而,这样的时刻,他又怎么可能宁静得下来呢?
他的小姝,今夜就要成为别人的妻子。
“砰!”
忽然有人踢开了静室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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