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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1990之前(1/2)

10        小桂子

1988年青豆还干了半件大事——她成功交到个笔友。

顾弈的邻居叫朱洋洋,        笔友当然不是他,青豆可不会笨到交这么近的笔友,笔友就应该是遥远的。

只是,        此人在青豆交笔友这件事上至关重要。

朱洋洋深居简出,刻苦用功,考上了南城大学。

虽然这片住了好几个南城大学的老师,比如顾弈他爹顾燮之,但是家属院这片的大学生依然是非常稀有的。

他成为了家属院这片小孩膜拜的对象。

他的成熟稳重不仅显示在学习成绩和言谈举止,        还写在了脸上。

朱洋洋长得很老成,        15岁就架上了啤酒瓶底厚的眼镜,先是金边圆框的,        配上他的圆脸还挺文气,青豆说他像徐志摩,        他很满意,一度为这个身份酷爱读诗。

也许梦想过做一个坏男人,        但目前生命的长度还未见此端倪。

后来那副眼镜不够负载他的用功,        调高度数后,        他换了副黑圆框眼镜,青豆说他像胡适,        他也很满意,开始写作和批判。

他考上南城大学机电系后,        一直给南城日报和南城晚报投稿,据说一年稿费都够学费了。

也就是说,他不仅考上大学,        还在大学期间获得了财务自由。

这简直不可思议。

青豆带着小本去讨教心得,洋洋哥哥说,“要给报纸期刊投稿,        就先练习,我就是高中时候交了笔友,训练表达笔触,把自己的想法具体成文字传递出去”

后面的话里,他罗列了一些成功发表的文章以及报纸上豆腐块大小板块的诗歌。

但青豆没听进去,她在“笔友”那段成功走神。

青豆强迫顾弈和虎子对着报纸中缝找笔友的信息发出讨论,然后精挑细选,一人抄了个地址,说要开始写信。

其实这件事只有青豆有热情。

虎子不爱写字,顾弈没有感情,只有她精力充沛的同时还感情丰富。

第一次写信应该是初一,她写了一封信,等了半年,没等到回应。

事后她非常心疼平信的邮票钱,也后悔没有备一份。

那封信可是耗尽了她的辞藻与感情,居然说丢就丢了。

寂寞的年轻人有无处发泄的倾诉欲。

若不能发明骚,那找张纸发暗骚完全是情有可原。

青豆以为,这就是中国日益上升的教育水平与不够完善的通讯水平的矛盾。

如何解决这个矛盾?

确实得找个人说。

但他们是文化人,可不能像村口的狗子,随便遇见条狗子就在路牙子当中闻屁股、乱吠,得有相同的狗语基础和匹配的崇高理想。

青豆又去找了一次洋洋哥哥,他说,报纸交笔友变数确实多,要么你就在期刊上找吧。

期刊上也有征笔友的信息,而且,阅读同一期刊,就是有共同品味。

有道理。

青豆在他家翻了三本文学期刊,认真透过文字甄别笔友的合拍度,最后青豆摇摇头,说没有合适的。

朱洋洋笑她,找笔友又不是找对象,你想真多。

青豆想的确实多,她发现期刊上的笔友信息都是外省的,外省寄信可贵了,这一来一回太费钱了。

不行。

朱洋洋毕竟成熟稳重,在知道青豆的心思后,从师弟那儿给她拿了份南城师大附中的校报,上面有一个版面登载了本校笔友信息。

青豆找了一个笔名叫小桂子的。

洋洋哥哥又笑她,怎么找个太监。

青豆觉得,在一众雪松、迎客、飞鹰、中华龙里面,小桂子最可爱。

她兴冲冲点灯熬油,面对窗上一条四脚蛇,写下千字长信——关于鹿鼎记、关于虎子的改编以及她对小桂子隐晦的喜爱。

冬去春来,半年过去了,这封信一直没有回音。

窗上的四脚蛇也晒成了标本。

人的青春有几个半年啊。

青豆本来已经放弃这事儿了,结果前几天在学校的门房那儿看见一沓信,那大爷说,这些信都是没人要的,都是交什么笔友闹的。

青豆于是找到顾弈,希望他去南城师大附中的门房那里,看看有没有她的信。

要是小桂子没收到,她想把信拿回来。

顾弈想了想,“空了帮你看看吧。”

青豆问:“高中很忙吗?

一封信都没空找?”

“不忙。”

“那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月底吧。”

“那你回来可以告诉我吗?”青豆期待。

顾弈“唔”了一声。

青豆当他答应了,“那我准时来找你!”

她积极地等他回来。

终于盼到月底的下午,掐着点跑去问。

顾弈不在家,青豆决定先去隔壁洋洋哥哥家拿书。

洋洋哥哥会订阅杂志进补知识,青豆隔一段时间上门收罗些知识残渣,当宝贝似的捧回家品读。

这日也是这样,她进去,问了声阿姨好,拿起朱洋洋放在书桌左上角的《十月》和《读书》,往顾弈家门口走。

洋洋哥哥很忙,大学有很多社团活动,同时还兼任南城大学学生诗会会长。

他交待过青豆,如果他不在,左上角的那摞杂志是他阅读后特意拿出来的,她可以直接拿走。

青豆抱着两本杂志,再次走到顾弈家门口。

她一向爱惜书,拿到书会像抚过自己的脸一样认真拂过书面。

今日她也照做,意外发现封皮的装订有点松动。

-

夕阳西下,铃声一打,南城师大附中高一进入学期最后一个周末。

大部分学生都不回去。

大家多是南城周边各地区辗转来读书的,来回车票很贵,除了本地人没人能周周回去。

顾弈是个少数,因为他必须补肉。

他比同龄人高,又在发育年纪,摄肉不足会半夜抽抽醒。

食堂里的菜比猪饲料都不如。

他的同学传授了一个乡村知识。

原来,村里的猪都吃///精饲料,而未来的高才生们还在翻菜找肉沫星子。

顾弈想到肉,不由加快步伐。

他先坐公车到汽车站,再从车站买票回到小南城。

程青松有一阵在车站对面的弄子里摆摊,顾弈会去找他玩,然后和他一起回家,捎带看一眼程青豆。

后来青松摊位流动去了小南城市一小,顾弈碰见青豆的次数也少了。

他心里松了口气,也好,每见一面都要多吃几口肉,还挺耗人的。

顾弈到了一个非常不舒适的年纪,对一切都感到不舒适。

他喜欢跑步,因为运动让人身体素质好,但他又不喜欢跑步,跑步时裤料持续摩擦口口,这感觉让他腿软。

体育课跑800米,他能把自己跑得十分不堪,需要宽大的校服挡着,弯腰才能抵达终点。

幸好有设计得拖泥带水的校服,不然铁准的“流/氓罪”。

他问过虎子,“你有这个毛病吗?”

虎子坏笑,告诉他,“你这就是书里说的天赋异禀。”

说着,虎子还糙脸一红,让他去找洋洋哥哥,压低声音搞得跟地下d接头似的,“这种事儿,你自己看吧,书里都写了。”

还有一件不舒适的事情,就是异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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