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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兄长和弟弟(1/2)

星落沉沉,夜凉如水,风吹带来阵阵寒意。

容楚有公事在身,此时还没有回来,琉璃在容楚离府后不久被叫来了梨芳院,她本做好了被世子妃刁难的准备,可来了之后却和她想的略有不同。

梨芳院作为后院最好的院子之一,自是无处不显得雅致贵气,琉璃耳濡目染久了,也有了些眼力劲。

和清秋阁不同,梨芳院更多了端庄大气。

婢女引着她进入里屋,隔着若隐若现的屏风,她看见侧卧榻上的女人。

垂眸缄默,她跪在地上,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蒋明雪的内心并不平静,她也无声地望着跪着的女人,婢女不似婢女,贵女不似贵女,挑不出错处,又处处让她生怒。

久不得回复,她也不曾抬头半刻,不曾发出半句疑问。

蒋明雪有些想笑,果然,纵然在异世多年,她也做不到像这些人一样,耐得住性子,认得清身份,能屈能伸,处处乖顺。

多少年了?

她忘了。

暴躁易怒,直来直往,莫名其妙,善妒不慈。

这些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也不全是假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纵然身边人刻意隐瞒,她还是知道。

“起来吧。

坐。”又不是为了纯粹的刁难。

琉璃不知道这会儿叫她来是为了什么,听闻世子妃和世子又是不欢而散,想来世子妃心里应该是不顺畅的。

“谢世子妃。”琉璃又被引进屏风之内,坐在榻前不远处。

现下拆了所有的珠饰。

长发如瀑,世子妃不施粉黛,没了脂粉的描摹,琉璃才发现,世子妃张扬锋利的攻击力削减了许多,多了平易近人之感。

“今日世子问我,是否愿意和离。”蒋明雪缓缓坐起身来,挥退了春娇的伺候。

这原本是他们之间的私事,蒋明雪却直当当地说了出来。

琉璃一怔,这话如何回。

纵她再聪颖,牵扯到两家的姻亲,也是知道要慎言的,回的好自然是不会出错,回得差了,就是一个能将她随意打发出去的由头。

世子妃和世子不愧是夫妻,那些如何让人哑口无言的本事如出一辙。

“你会欢喜吗?

如果我和世子和离?”蒋明雪问道。

“妾身惶恐不安,世子与世子妃天造地设,实是良配。”琉璃挑拣了些无功无过的好话回答她。

谁料蒋明雪笑了,自顾自地笑了会儿,才道:“你们这些人就是有意思,明明都知道世子与我不和,却还说什么天造地设的良配。

早些年我还觉得是些阿谀奉承的假话,后来想明白了,这只是你们信手拈来的套话,不想开罪于我而已。

我总是问,总是得不到半句真话。”

“世子待世子妃,是极为宽和的,这不是妾身的假话。”琉璃虽不知世子妃又想干什么,但还是这样回道。

“宽和?”蒋明雪重复她的用词,“你说的宽和是指我冲他大吼大叫但他并没有因此惩罚我,还是指我脾气暴躁他能容忍我,又或是我善妒恣傲他却没有休弃我?

你们对宽和的界定还真是低。”

这世上女子受的万千苦楚里,蒋明雪受的不过是最不为过的一星半点,高门大户的娇小姐,自是觉得自己委屈不堪。

不是她们对宽和的界定太低,而是世子妃对宽和的界定太高了。

琉璃生出了悲悯,分不清是对谁的悲悯。

对世子妃?

她不配。

对自己?

笑话一场。

“你猜世子为何提出要与我和离?”蒋明雪问道。

“妾身不知。”琉璃回道。

横竖不会因为她,世子那个人,心里有上百个上千个算计,旁人都难以琢磨得透,情爱姻缘,看得轻且淡。

“他不喜欢我,让我平白占了世子妃这位置多年,他也算给足了我蒋家面子。

如今有了机会,自然早早将我打发了。”蒋明雪自嘲,“和你无关。”

侯府世代出痴情种,对正妻一位极为看重,可世子容楚是个例外。

琉璃还记得容姝当初和她说过的抱怨:“兄长哪儿是娶妻子,分明就是娶个有用的筹码摆在正妻位置上罢了。”

喜欢是其次,有用才是他选择的原因。

世子妃固执地认为是因为不爱,怎会如此单纯。

那是原因,却也只是众多原因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我不会和世子和离,他做梦!”

直到从梨芳院出来,琉璃还是不明白世子妃让她去的目的,非要说,那便是个懂事的听客,听她发泄,听她抱怨,听她信誓旦旦的决定,倒不像正室和妾室,反倒像闺中密友似的,怪可笑。

想不到,世子妃是个单纯的。

驻足回头,琉璃无奈笑了笑,回了自己的院子。

私塾

白明谦自病愈后便回来接着上课,他身上的衣裳朴实单调,却是上好的料子,又因自己生得好,与大家公子自外貌上没什么区别。

琉璃只有这一个弟弟,往日的赏赐承蒙上头还惦念,偶尔也能得几匹好的料子,便都给了自己弟弟做衣裳,平日自己也是尽最大能力养着这个弟弟。

在她眼中,幼弟病弱,身子单薄,平日里也是乖顺懂事,虽读书上天赋欠佳,然健康最为重要,幼弟还是需要她呵护的孩子。

私塾中的其他学生家境大多贫寒,能送进来已经是举全家之力,衣服补丁是常态。

和他们一比,白明谦就要显得突兀的多。

当然,也有一些家境好的,但又没有好到能送进上一层的学院或者私塾,便退而求其次选了这个私塾,李举人人品端方,不拘贫富,又有才学在身,若非因家中之事放弃科举,现下已然是进士之身。

“明谦,你身体没事吧?”白明谦的桌旁围了几个孩子,都是平日里交好的,有贫有富,看上去都是些机灵闹腾的。

“没事。”白明谦回道,若非他的面色还是苍白的,大家都要信了,“你们回去坐着吧。”

坐他前面是家中开酒楼的楼家幼子,他等大家都散开后才转过来,“你这身体太弱了,我听说差点没挺过去,你姐姐一连照顾了你几天几夜没合眼,把我吓惨了,当时我还在想,若是你真的撑不住,你姐姐怕是要疯的。”

楼桓的声音很小,面上惊魂未定,他是这群人里和白明谦关系最好的,在他生病这几日也去看了他。

“我不会有事的,这几日劳烦你了。”白明谦露出了笑,瞧着格外病弱可怜。

他晕倒之后,是楼桓帮着叫了大夫,又忙前忙后陪着,差人去叫了阿姐,白明谦记着这份情。

“没事就好,你不用和我客气,上次我生病还不是多亏了你。”楼桓挠挠头,“对了,你这身体我听大夫说需要好好养着,那些药材药膳你都要不可以断掉的。

你姐姐可就你一个亲人,要是你出什么事,那可怎么办。”

楼桓实在是对那日琉璃崩溃无助又绝望的模样吓着了,他感慨白明谦有一个好姐姐,又感慨姐弟二人相依为命不容易。

“我知道。”白明谦语气很轻。

他那日原想,死了也好,不给姐姐做拖累,但姐姐的哭声和绝望让他意识到自己有多愚蠢,若他真的死了,姐姐怕是也撑不住了,他要好好活下去,给姐姐撑腰,等兄长回来。

这具身体实在是太弱了,他问了大夫,得了一套方法,只要坚持,就不会再这样时不时生病,一病又是一大笔花销,还要劳累姐姐。

不过,阿姐这几日都没有回来,还有那封信。

信里阿姐说给世子做了妾,他不是小孩子,知道妾是什么,此事已成定局,现下他无能为力,阿姐向来又是有主意的,只能如此。

无力感涌上心头,当年大姐也是这样去给人做了妾,后来连尸身都找不回。

他不会让悲剧重演。

他要仔细想想,挣出一条出路,把阿姐救出来,即便阿姐说是她自愿的,如果当真,那他就要做阿姐的后盾,平民也好,世子也罢,谁也不可以再让阿姐受委屈。

阿姐这么多年为了他已经够苦了。

下学后,楼桓邀请他一起回去,被白明谦拒绝了。

阿姐现在不能随意出府,那只能让他去做一些事了。

牢狱之中,有一男人频频往那唯一的通道看过去,眉头微皱。

狱头啃着鸡腿,大口嚼着,也是奇怪,和他攀谈了起来,“你妹妹怎么还没来,往日这个时候早该到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白明衡在这关押几年,狱头就待了几年,知道他的前因后果,也算“和睦相处”。

兄妹约定时间见面,也是这些年的老规矩了。

白明衡充满戾气的脸因为低气压更加吓人,双手握紧成拳,因为狱头这话心下也生了怀疑和担心。

“不会的。”他这样回答,也是这样告诉自己。

“也是,你那妹妹一向乖顺,又在侯府做事,出不了什么事。”狱头细想,也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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