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初，京畿地区第一场大雪如期而至。

三日过后，以北京城为中心，方圆几百里的地方都是白皑皑一片。

往昔，初雪过后，城里的骚人墨客以及附庸风雅者会竞相出城赏雪，城内的各大景点、寺庙也成了去向之一。

但眼下却没了这个景象，整座城池似乎被大雪完全捂住了，半天也没发出声响。

原因只有一个。

随着三大营军队悉数调入城池，特鲁琴军也围了过来，并在所有城门附近扎下了大营。

如同明末清初时分李自成围城那样，城里表面上一片宁静，实际上早就是暗流涌动。

皇宫，倒是真真切切一片压抑。

“报！”

一声大喝堪堪打破了这片诡异的宁静。

皇宫也在一派银装素裹中，平日里莫说骑马了，连走路也得屏声静气，但今日却有一骑肆无忌惮地在里面穿梭、奔驰，骑士身后插着一面金色的令旗，他从外城的正阳门进入内城后，连续穿过大清门、午门，堂而皇之来到了紫禁城！

骑士一气奔到了毓庆宫大门外，这才下了马，略微整理装束后便大踏步走进了宫殿。

“来的可是墨尔根？”

“正是奴才”

“赶紧进来吧”

此时，久违露面的阳光从厚厚的云层里挣脱出来了，金色的光芒映照在骑士脸上，只见他年纪甚轻，显然还没有二十岁，加上还带着喜色，看起来更为稚嫩。

随着大殿正门咿呀一声打开，里面的暖气一下就涌了出来，墨尔根走进大殿，只见那里已经坐满了人，当中的正是如今的太子监国、嘉亲王永琰！

左右两侧则一溜坐着留守京城的文武官员，为首的一位皓首银发，正是首席军机大臣阿桂。

见到所有的人都直直地盯着自己，墨尔根这才醒悟过来，赶紧跪下道：“粘杆处二等侍卫墨尔根参见太子殿下”

二十七岁的永琰面色惨白、憔悴，见到墨尔根后这脸上的愁容稍稍释放了一些。

“罢了，起来说话”

“谢太子殿下”

“拿到了？”

“拿到了，不过那人死活不肯将东西写出来，只是将蛮贼军队的布防向我一一说明了”

众人一听皆是大喜。

阿桂喝道：“还不赶紧说出来?!”

墨尔根这才说道：“按照那人透露的消息，蛮贼五个整编师全部来到了京城附近，在天津只有一个刚从济州岛调过来的旅驻守”

“这五个整编师都是蛮贼从南洋、印度抽调过来的，人数都在一万五千人左右，每个整编师有三个旅，骑兵占据约莫三成”

“原本统领这五个整编师的是贼酋第三子、印度亲王、总督图雷，眼下图雷却离开了此地，去向不明，接替他的是其弟、河仙镇亲王、总督阿史那”

一听此言，众人皆是疑惑不解。

阿桂喝道：“乞塔德诸子中，就以图雷最为骁勇善战，阿史那虽勇，不过才二十七岁，难道蛮贼又来了大军，需要图雷那厮去统御？”

永琰面色一凛，突然想到长江一线，赶紧问道：“可问清楚了？

蛮贼另有大军抵达了江南一带？”

墨尔根摇摇头，“奴才接触的此人只是蛮贼设在京城的一个普通密探，虽然被我等捏住了把柄，但像图雷这样人物的调动他显然是不知道的，图雷离开非同小可，估计不多久就会有消息传来”

永琰叹道：“如今蛮贼大军将京城围的铁通一般，就算有消息传来，如何送的进来？”

墨尔根说道：“这一宗倒是不用愁，如果图雷确实到其它地方统军，肯定会知会这里的密探，届时我等就知晓了”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阿桂继续喝道：“赶紧将蛮贼军队布防情况说出来吧”

墨尔根点点头，“殿下，阿大人，诸位大人，按照那人所说，蛮贼五个师一共十五个旅，他们大致以两个旅为一个作战单元，分别布置在了各大城门附近”

“阿史那带着三个旅驻扎在城西的广安门、西便门附近”

“乞塔德堂弟阿萨尔带着两个旅驻扎在城东的建国门、东便门附近，扼控大运河入城通道”

“蛮贼世袭七大臣之一的巴雅尔长子巴克石带着两个旅驻扎在城北的德胜门、安定门附近”

“乞塔德妹夫雅曼卡拉之弟巴特尔带着两个旅驻扎在外城南面的广渠门、左安门附近”

“另外，朝阳门/东直门、阜成门/西直门、永安门/右安门各有两个旅”

阿桂点点头，“可知道阿史那那厮为何驻扎在城西？”

墨尔根回道：“依着奴才的揣摩，估计是因为如今蛮贼另有两个整编师在张家口附近，牵制住了山西、宣镇、密云、科尔沁一带的人马，北面无须理会”

“蛮贼各有一部已经进入盛京、吉林、黑龙江三大将军辖区，牵制住了关外的八旗，加上天津已下，东面无须理会”

“而我大清的直隶总督府就在保定，最快的援军肯定会从那里过来，故此阿史那便将大本营设在了西便门和广安门附近，他手中有三个旅，除了用两个盯住两门，还有一个旅可以机动”

永琰再次叹道：“自从父皇西狩，驻扎在各地的绿营兵都是人心惶惶，除了古北口提督孙庆成以及直隶提督俞金鳌带着一部分人马汇聚到了保定，余者各镇都是不听调遣，不敢随意离开城池”

“直隶总督刘峨麾下原本有四万人马的，现在有一半就不错了”

阿桂说道：“太子千万莫灰心，直隶总督麾下绿营兵就以总督府标营、直隶提督、古北口提督直辖人马最为精锐，若是有两万去到保定那也很不错了”

“余者各保城池，看起来是不敢随意出动，但实际上还是牵制了蛮贼军队，让其不能毫无顾忌地攻城......”

“毫无顾忌？

蛮贼五个整编师不是全部来到这里了吗？”

阿桂老脸一红，半晌才回道：“话虽这么说，但蛮贼军队并不是在内各门附近一字摆开，而是前后错列，阵地延伸了好几里，显然是防备着从其它地方随时出现的我国援军”

“也就是说，蛮贼军队虽然悉数来到了这里，但并不能全数展开”

永琰这才点了点头，“嗯，这话不错，不过刘峨敢带着绿营兵过来救援吗？”

阿桂答道：“在皇上西狩之前，我大清布置在黄河一线的绿营兵就得到了进京勤王的指令，加上刚刚成立不久、勤王心切的河北团练，总数不下三万”

“若是刘峨那里果真有两万，这就是五万了，五万人，虽然参差不齐，但足够让蛮贼喝一壶了，我想刘峨多半是在等待河北的勤王军”

永琰叹道：“虽然各地勤王军忠臣可嘉，但天寒地冻的，又是大雪弥漫，想要赶到这里恐怕需要一段时日”

阿桂回道：“不怕，各地的勤王军的行踪估计逃不过特鲁琴密探的耳目，他们有办法让京城里的密探知晓，京城密探知晓了，岂不是我等知晓了？”

永琰这才展颜一笑。

他看向墨尔根，“墨尔根，你做的很好，继续稳住那人，会后你去内库领取黄金一千两，金银首饰若干，我会让太监准备几个颇有姿色的宫女随行，既然那人贪财好色，就不怕他不会为我大清做事”

墨尔根赶紧跪地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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