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旗军骄纵跋扈之事，屡见不鲜，终于还是传到了皇帝的耳中。

事实上，对于南方，皇帝早有不满。

这些事，若是换成其他普通将领，她估计早就大刀阔斧, 换人动刀了。

但偏偏这位南宁王身份不同。

他是曾经跟随先灵帝一起征战过的皇室宗亲，地位极高，算起来，连孝庄皇帝也要叫他一声叔父。

再则，南宁王在南方经营数十年，根基深厚, 不但掌握四镇军事, 连当地的士族门阀和官员，也跟他牵连颇深。

南方刚刚经历过大战动荡。

如果此时对南宁王动手, 必然会动摇国本，南蛮只是投降了，又不是被灭绝了。

真要乱起来，说不得整个南方都有可能再次失去控制。

凤仪十年，皇帝下旨，封南宁王大柱国, 继续统帅南方诸镇兵马, 镇守边关。

同年，南宁王世子入京, 入文渊阁修行学业。

表面上看，皇帝对南宁王恩重荣宠，加官进爵不说，还对世子多加照拂。

实则却是以此为质，作为制衡。

南宁王纵然不愿，但也不敢真正跟皇帝翻脸，双方各退一步，一切暂时稳定了下来。

但经此一事，君臣之间的嫌隙已然无法弥补。

接下来的几年里，皇帝几乎每年都会派人对南方诸君进行京察，借此机会，剪除了不少黑旗军的羽翼，同时从东南、西北等方面军，调遣将领轮换。

企图以此削弱南宁王的影响力。

但那南方就像是一个泥潭，不管是谁进去，最终要么混不下去被排挤出来，要么便是也染成了黑色。

皇帝逐渐感觉到，南方已经开始失控。

但却苦于没有一个合适的契机。

削藩裁军的念头，动了好几次，最终又被压了下来。

好在。

南宁王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估摸着也熬不了多久。

或许等他死后，再整顿南方，时间终究还是站在皇帝这边的。

在双方极力的克制下，楚国度过了几年平静的日子。

边关稳定，国内民生经济飞速发展。

时间很快来到凤仪十六年。

经过这几年的休养生息，大楚逐渐恢复了元气。

科举制度的全面改革推行，让国内涌现出了许多真正有才学的平民才子，他们入朝为官, 为陈腐的朝堂带来了一股朝气。

民生富足, 国运提升。

苏尘由此也吸收到了不少的气运之力，修炼豢龙经，体内的紫色小龙，成长到了指头粗细，终于勉强了有了一丝龙形的轮廓。

但依旧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战力加成。

苏尘如今主修的，依旧是太阳观想法。

借助悟道蒲团和大量丹药，现在的他，已经将全身元炁彻底炼化蜕变成为了法力，修为又有不小的增幅，现在的他，才算是真正完全踏入修仙者的行列了。

只是依旧没有掌握什么法术手段。

除了符篆和几件宝物之外，大多数时候，还是得靠武功招式来对敌。

当然，用法力施展的武功招式，威力会更强，至少在凡俗武者中，绝对无敌了。

每天晚上，苏尘也都会通过悟道蒲团入梦修行，锻炼神念增长，同时也由此窥探到了不少的秘密。

比如外表贪财的城卫军指挥使张铭远，其实暗地里收养了很多的孤儿。

因为他曾经是张家的私生子，一个人流落在外，做过三年的乞儿，好不容易才来到京城认祖归宗，后来靠着林凡的赏识，上位掌了权。

张铭远在当权之后，也算兢兢业业，虽然贪财，但也从不欺压良善，暗地里赚来的钱财，有很大一部分，也用来兴建了城外的托孤寺，收养无家可归的孩子。

这让苏尘对其感官大改。

本来还想着在合适的机会要将他换掉，如今看来，此人本性倒是不坏，这些年也算老实忠诚，可以留着。

除此之外，苏尘也通过这个方式，揪出了不少心怀叵测的老鼠。

比如混入青衣楼中的密探，又比如宫中某些背叛自己的太监宫女。

这几年，苏尘每年几乎都会去一次内务司，为的就是在那些新入宫的太监宫女身上，留下一道印记，然后再用入梦的方式，探查其过往，判断其心性。

再用这种方式，将其收为己用。

时至今日，这皇宫大内中，已经有差不多十分之一的人，都是苏尘提拔安排进去的。

不仅是太监宫女，甚至禁卫军中，苏尘也留下了一些种子。

虽然他们如今大多都还是在底层混迹，难有什么作为和权势，但起码宫内一切风吹草动，苏尘都能够在第一时间知晓。

等再过个十几年，这些人慢慢爬上去。

苏尘就能将整个皇宫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

“老伙计……”

苏尘站在露台上，看着房檐上的海东青。

经过这几年的时间，它已经彻底老了，身上的羽毛开始失去了光泽，每天活动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而就在这天清晨，趁着昆罗飞出皇城的时候，年老的海东青振翅而起，如同回光返照般，飞上了房檐。

它远远地看着苏尘，眼神中，有留恋与不舍。

“滴呖呖——”

苏尘知道，它这是在跟自己告别。

海东青临死前，会离开家人，独自寻找一处安静的地方，然后飞向高山，直到力竭，在无垠的天空中结束自己的生命。

苏尘尊重它的选择，因此特地来到露台上，送它最后一程。

“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昆罗。

若有来世，我依然在此处等你，替你准备好葵花籽……”

“滴呖呖——”

在最后的长鸣声中，海东青振翅腾空，逐渐消失在了远方天际。

苏尘知道，它再也不会回来。

这个陪伴了自己二十年的老朋友，终于也要离开退场了。

一时间，竟有几分伤感。

他本以为，这些年看过了那么多的生死起落，心境已经古井无波了才对。

甚至很多时候，苏尘一觉醒来，看着镜子里自己不变的容颜，会觉得这些年都是一场幻梦。

但当亲眼看到亲近的事物逐渐消失，离自己远去，仿佛也是在提醒他，这个世界从未停止运转，时间的长河流淌向前，不变的也只有自己而已。

“海东青走了？”

二楼书房里，一个年轻的声音传来。

苏尘点了点头。

回头望向窗边的俊朗少年，淡淡地道：“这么多年过去，殿下长大了，它当然也老了。”

眼前的少年，面如冠玉，一袭锦绣蓝衣，正是青春洋溢的年纪，丹凤眼，五官俊朗而秀气，苏尘总能从他身上看到当年长公主的影子。

这少年，正是锦皇子。

六年过去，当年的稚嫩小童，也终于到了正冠的年纪。

事实上，在三年前，皇帝就已经让锦皇子搬到了东宫居住，也不用每天来葵苑读书了。

他开始在皇帝的指导下，参与一定程度的政务处理，每天都很忙。

但只要有时间，锦皇子还是会抽空回到葵苑，看一看苏尘，顺便到二楼上坐一坐。

用他的话来说，只有在这个地方，他才会有家的感觉，能寻得片刻宁静。

“是啊，海东青老了，苏公公你也看上去沧桑了不少……”

锦皇子有些感慨地说。

苏尘则是洒然一笑。

是啊，按照正常的时间来算，他今年也三十八了。

二十年光阴，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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