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高楼连苑(2/3)
如果有退路,何必留在京里。”
思卿心想这位玉人一样的陛下原来也能这么温情脉脉地讲话,于是再度称谢,口里道:“那位程先生——他当时伤及经脉,不知如今是否复原?
我学了几天医,却粗陋得紧,着实害怕医得不好。”
萧绎说:“他已经无碍了,多谢你。”
因恐人瞧见,两人匆匆告辞。
萧绎走出老远,又忍不住回头去,只见思卿天水碧色的裙摆逐渐消失在一片红叶里,也从他眼底带走了方才唯一一抹生机勃勃的颜色。
思卿这日傍晚从西苑回叶府,正遇上沈浣画走过来,沈浣画笑问:“怎么才回来?”
思卿笑道:“小娘娘烧香,又要对香谱,所以回来晚了。
嫂嫂,我先回去换衣裳。”
回到阁子里,思卿又借故打发走菱蓁,翻出萧绎给的书稿文书瞧了一遍,拿了火盆全烧干净了,长长舒了一口气,心里盘算怎么套叶秀峰看他还有什么她养父的把柄。
又过了一个月,先何皇后奉安西京,今上离京送先皇后的金棺西去西京永陵之侧的寺中,定安贵太妃也同去,京里安静了不少。
出了先何皇后的孝,思卿的嫡亲兄长叶兰成要去江南赴任,沈浣画也南去,于是忙着打点行装。
沈浣画和思卿商议,离京前要在府里做东请请旧时闺中的友人,也忙着下帖子打点各项事宜。
谁知今上与定安贵太妃尚未返京,太皇太后忽然下了一道诏封思卿为宫嫔的旨意。
叶秀峰见夙愿达成,喜上眉梢。
因传诏时思卿随三太太在承平伯府赴宴,并不在府中,晚了几刻才知晓。
这日晚上思卿越想越觉得怒不可遏,晚间孤身一人去找叶秀峰算老账。
叶秀峰的书斋周匝虽安安静静的,守夜的下人见远处有单薄的人影,奓着胆子迎上去,把灯笼提高一些,轻声问:“是大爷来了?”
“是我。”随着清越的女声,身着水色长衫,白挑线裙子的思卿走到灯下来。
守夜的小厮连忙打千儿,心知这位刚从南边被寻回来的叶府大小姐叶思卿不好惹,且即将入宫为主位,更是惹不得,陪着小心轻声道:“老爷说有几件顶要紧的事情要处置,不叫小的们打搅……”
思卿清冷的眸子扫过来,在昏暗的灯影下格外冷冽。
小厮无端打了个寒颤,“大姑娘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可好?”
思卿淡淡道:“灯笼给我,这儿没你的事,下去罢。”
小厮见劝不住,连忙躬身应下,一溜烟不见了。
思卿提着灯笼推开书斋的大门,推门是袖子里藏着的短剑险些掉出来。
思卿左顾右盼,连忙往袖子里掖了掖。
叶秀峰听见声响,恼呵:“是谁!”
“是我!”思卿随手把灯笼一抛,走上前,逼视着书案后端坐的生父叶秀峰。
叶秀峰双肩向后展开,身姿颇有气势,远看好像不动声色,实际上眼睛却看向别处。
父女两人拉开谈判的架势,对峙了许久,叶秀峰正待开口问思卿有什么事说,思卿却抢先冷冷道:“我千里迢迢从南边回京来,可不是为了认你这个从未抚育过我的‘父亲’”。
她把“父亲”二字咬得很重。
叶秀峰当年亲手抛弃尚在襁褓的女儿,现在又被女儿当面嘲讽,脸上挂不住,不禁勃然大怒:“你混账!”
只听“噌”地一声,思卿的水色琵琶袖里忽然弹出一柄短剑来,剑锋森寒,吹毛立断,剑尖对准了叶秀峰。
自从回帝京途中遇刺,她总是将这柄剑放在身边防身。
“你!”叶秀峰道,“你这个不孝的东西,还要弑父杀君不成!”
小厮听到了声响,在书房外试探:“老爷?
大姑娘?”
叶秀峰身子一颤,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滚!
滚远点,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靠近书房!”只听一阵簌簌声响,想是小厮跑远了。
思卿一边笑,一边发抖,露出一排贝齿:“说得不错,我就是打算弑父,你在后面继续推我一把,我也能如杀君。
反正叶家打小抛弃我,我就拉着没心肝的叶家一起犁泥,如何?”
叶秀峰的声气忽弱了:“你认祖归宗,不是应该的?
还要缘由?”
“我既不要缘由,也不要你这便宜老子。
你果真还有心肝,就放我回南边去,休要再拿我养父的旧事胁迫我。”
叶秀峰忽然哽咽起来,轻声道:“为父知道对不起你,这些年千方百计寻你回京,也是为了补偿于你。”
“只怕你是想卖了女儿与人做妾,补贴自己。”
“什么与人做妾,张口就胡说八道!
陛下的妃妾,比任何人的正妻都要尊贵!
你为何如此不识好歹。”叶秀峰再度变回冷漠的模样。
仁康皇太后颜氏死因成谜,甚至连下世的日子都有问题。
先何皇后死因成谜,今上一提何皇后就惊恐万分。
今上原配皇后何氏产后忽然崩泻而死,连丧事都办得草草。
沈浣画每每提及这位先皇后都面色大变,熙宁七年起宫中一直不太平。
这座吃人的宫城帝京勋旧们避之不及,太皇太后想晋封英国公的孙女为妃,英国公府吓得连夜将姑娘嫁出京去。
眼前这个看起仁孝慈爱的父亲却欺骗自己回京、逼迫自己入宫,还继续说冠冕堂皇的废话。
思卿冷笑:“先头的皇后死得不明不白,宫里现在什么情形,你虽老不瞎,瞧得清明。
既想把我往火坑里推,还指望着我以后能拉你一把,做你的春秋大梦!”
思卿丝毫不给叶秀峰插嘴的机会,连珠炮一样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看陛下的元后一死,火急火燎把我弄回京,为得就是在这个时候把我往宫里卖个好价钱。
我今日就把话说在前头,来日我若成为人上之人,决计让你后悔一辈子。
我养父不让我叫他父亲,不让我称他阿爹,只让我称他伯父。
他说我的父亲一定在思念于我,”
她心知到了而今这一步,叶秀峰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他手中到底还有没有她养父傅临川就是逆贼陆渊的把柄,于是她的语速又急又快,金灯笼耳坠子在灯下反射出冰冷的光,“还有,我说不再与江南故人联系,说到做到。
倘若你再拿我养父的事威胁于我,自有你的了局,不信你就试试看。”
叶秀峰一惊:“你说什么?”
叶秀峰的神态思卿看在眼里,直欲作呕。
她的面色变了又变,忽然还剑入鞘,淡淡道:“你晓得这剑是谁给我的么?
你晓得我养父在京有没有故人?
所以别以为你算无遗策,你不知道的事,还有许多。”
叶秀峰忽然狐疑地看向这位陌生的嫡亲女儿,口中好似不经意问:“你要养父傅临川的故人亲友名满江左,人脉倒是广博?”
思卿把短剑拢回袖子里,“所以我奉劝你最好消停一点,你果真发作他身上的官司,自然有人在背后推你下去——我说的人,可不是江左的人,是直隶的人,或者说,就是帝京的人。”
叶秀峰猛然站起身:“原来你和傅临川的人根本就没断联系!”
叶秀峰似乎十分心虚,生怕到手的女儿还没卖出去又跑了,就像沈浣画所想,害怕煮熟的鸭子到嘴边又飞了一般。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般,一阴一阳两幅面孔?
我言必出,行必果。
你若不信,就折腾折腾看,都随你。”思卿转身就走,忽然又回头一笑,“你还不如人牙子手里买个丫头,予她一份大恩,叫她生生世世记得你的好儿,再认作嫡亲女儿送到宫里去。
我可不是帝京城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世家小姐,你既非要折磨我,将来可别后悔。”说完头也不回地摔门去了。
叶秀峰跌坐下来,喃喃道:“若非你和你嫡亲兄长容貌绝似,不易让外人传闲言碎语,谁要你这不孝的东西。”
这厢沈浣画和叶兰成也焦急不已。
沈浣画急道:“偏偏三哥不在京,小娘娘也不在京。
若三哥在京,或许还有转机。”
叶兰成摇摇头:“这事情没那么简单。
父亲和端王不和睦,端王不愿意再出咱们家这样的外戚。
端王是左宗正,却也奈何不了太皇太后的旨意。”
“我明白了。”沈浣画慢慢站起身,走到镜前扶了扶分心,“先皇后新故,不好接着选立新人。
太皇太后让贵太妃认咱们妹妹为义女时,我还松了口气,心想三哥无非多一位妹妹。
太皇太后此举,自然让端王和何相放心。
可是贵太妃认咱们妹妹为义女,空有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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