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安定下来，慕容清电光火石的想起自己遗漏的东西。

那是一张眼含憎恨的脸，是荣贵妃！

皇后寝宫的火是贵妃放的！

慕容清震惊的连手里端着的茶杯都摔了。

这个可怕的想法让她生起一丝喜悦，如果真的是荣贵妃放的火的话，那么可以验证的东西就多了。

慕容清顿时燃起了斗志，若是不借着这件事从贵妃的嘴里套出些什么线索岂不可惜。

这样想着，她更加坐不住了，摸了摸从贵妃腰间顺来的腰牌就独自进了宫。

进宫的路很顺利，慕容清按着记忆来到了后宫。

远远地，看见紫福宫的地基上是烧成焦炭的几根柱子，后面的高墙被熏得发黑。

皇后搬去了别的寝宫养病，慕容清不担心遇到其他的人，快步的朝着紫福宫的废墟走去。

却不想在这里竟然看见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那个宫女走近，疑惑的问，“这是怎么了，荣贵妃为什么会在这？”

慕容清说，“娘娘请说，我必定为娘娘保守秘密。”

慕容清心惊，“贵妃娘娘，你怎么会在这里，为何还拿着火折子？”

然而她没有注意到的是，那个宫女其实是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女，此时这个宫女眼神阴暗，盯着眼前的两道身影像阴鸷的老鹰。

“那是皇后入主中宫的第五年。”贵妃说着，眼里夹着怨恨，“皇上出巡江南，带回了一个国色天香的女子，那女子眉眼如画，宫里的美人都被比了下去。”

慕容清搀扶着贵妃，担忧的开口，“贫妾也不知道，贵妃娘娘许是看见这焦黑的废墟吓到了，贫妾这就带贵妃娘娘回宫。”

“直到后来，含颂成了如妃，皇后对她一直如鲠在喉，不仅嫉妒她的美貌，更加嫉妒她所得的荣宠，后来如妃怀了孕，宫里的御医都说含颂这一胎许是男孩。”

看见含颂，就让贵妃想起自己长姐还未离世时的自己。

即使贵妃的从前过的是这样的生活，她也不会觉得贵妃可怜。

好不容易回到了回春殿，荣贵妃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一个劲的抱着慕容清大哭。

那夜贵妃与她讲起往事的时候没说如妃这个封号，而是直接说了如妃的名字。

“皇后心生怨恨，因此而起了杀心，谋划了多年，终于是忍不住对含颂下了毒手。”

毕竟从贵妃的话里，她希望如妃能够扳倒皇后，同时希望自己坐上皇后之位，那么扳倒皇后之后，她岂不是会对如妃下手？

贵妃没接过茶水，但目光盯着那杯冒着热气的茶，眼神逐渐浮现出悔恨。

贵妃没有回应，眼神暗沉沉的，好像没了色彩，仿佛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感受不到外界的情况。

慕容清立即从贵妃手里扯出那个火折子，丢在地上，一脚踢进了旁边歪倒的瓷缸里。

这个动作做的眼疾手快，就连贵妃还保持着握着火折子的动作。

“慕容氏，你知道吗？”贵妃沙哑着嗓子开口，“本宫好像看见了含颂的亡魂。”

哭够了，贵妃渐渐恢复平静，虽然不时还抽噎着，但显然比慕容清刚见她时要清醒。

贵妃咽了口吐唾沫，看见空旷的寝殿，“这里没有别人，我再也忍受不住了，我一定要把这件事说出来！”

就走到贵妃的身前，刚想开口，却发现贵妃手里拿着一只火折子。

那时长姐还没死，进皇子府的人选还不是她，她也还没见过这黑暗，她也曾像含颂这样觉得万物都可爱。

万幸的是，如妃这一胎安稳的生了下来，还果真是个男孩，皇帝十分喜悦，要不是有违祖制，如妃恐怕是大顺朝第一个入宫三年就生下皇子并且被封为皇贵妃的女子。

好像世间的万物都值得喜爱。

慕容清本来在废墟上查看有没有烧剩下的东西，却在角落发现了魂不守舍的荣贵妃。

贵妃眼神深沉，不知道是否为之感到心疼。

慕容清抱着怀柔的策略，贴心的给她倒了杯水，“娘娘，喝口茶吧，别哭坏了嗓子。”

慕容清抓着贵妃的肩膀，“贵妃娘娘，你怎么了？”

贵妃想起如妃，她是一个很温柔的人，饱读诗书，却从来没看见她对什么东西表示出嫌弃。

在眉眼下点上一颗像如妃的小痣，曾经一度成为宫里风靡的妆容，贵妃想起那段让她无比安心的时光。

她甚至期盼，若是这个女人能把皇后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就更好了。

贵妃语气坚定，沙哑的声音不能阻挡她的决心。

贵妃说了许多往事。

她上前轻声地叫了荣贵妃几声，都没得到回应。

慕容清握住贵妃的手，灵机一动的喊，“娘娘，您不要吓唬贫妾，您这是怎么了？”

贵妃哭了好久，像个无助的孩子，哭声酣畅而彻底，仿佛把这些年来所受过的委屈全都宣泄出来一般。

她其实并不怨恨如妃分走了皇帝对她的喜爱，她只知道，那时来了一个让皇后那个贱人焦头烂额的女子。

说着，慕容清扶着贵妃离去，无人知道她长裙下是颤抖着的腿。

慕容清让自己镇定下来，轻声地开口，“娘娘可是梦魇了，这世上怎么会有鬼呢？”

这一夜的贵妃道尽了自己十几年来的委屈，慕容清听得百感交集。

慕容清听到这话的时候仿佛如遭雷击。

她还想说话，可余光中出现了一道穿着粉色宫女衣裳的人影正朝这边走来。

含颂就是裴陌母亲如妃的名讳。

好在这次银杏不在，不然怕是没那么顺利的让宫女们都出去。

慕容清没有办法，只能屏退了贵妃身边的宫女。

慕容清只怜惜裴陌母亲的可怜，有谁问过如妃，她是否愿意进宫，她是否愿意卷进这云谲波诡的深渊。

美丽的花适合被蹂躏踩烂，干净的人常常引人将其拉入泥潭，这才是世间常理，这才是冰冷的现实。

这深红高墙里的人，有干净的吗？

慕容清独留一声哀叹，若是如妃还活着，她也想见见这样‘已识乾坤大，尤怜草木青’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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