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裴将军年纪尚轻，但微臣认为，若是不好好趁着年轻把伤养好，将来难免会留下病根，微臣觉得可以适当减轻裴将军肩上的担子，让他借此机会好好休养生息，还望皇上三思啊！”

吏部尚书一番话说的满含关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裴陌关系多么交好。

裴陌一言不发，只是眸子里多了两分深沉。

站在吏部尚书身后的一些官员开始窃窃私语。

“是啊，是啊，裴将军从那么高的悬崖坠下，能活着回来都是奇迹，说不定这身子骨早就大不如前，我看裴将军上朝时，走的就比一般人慢些，莫不是腿脚出了什么问题。”

“也是，我还听说将军府从京城里购入了大批的药材，好多人都看见了，裴将军不会是病入膏肓了吧。”

“是啊，这样的身体怎么担得起操练新兵的重任，将那那批士兵可是要镇守边关的。”

“不如把军务分给其他人，这样一来，就算到时候裴将军病倒了，也不至于像两个月前那样，一堆事务一下子没人接管。”

质疑和审视像海浪一样朝着裴陌涌来，皇帝年岁渐长，脾气也缓和了许多，那些大臣习惯了在朝堂上窃窃私语。

如今竟然有一种喧嚣的闹市之感。

可话题中心的裴陌安然的站着，好像他们谈论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老皇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虽然听不清底下的官员在说些什么，但看见他们头顶上的平翅乌纱帽都快凑在一起，就知道他们说的定不是一些好话。

再看裴陌，只见他拿着牙笏，即便低着头，脊背也是挺直得像山间的竹子。

时隔两个月，老皇帝觉得裴陌身上的那些戾气好像消散了许多，整个人沉淀下来，像一壶泡开了的香茗。

任凭狂风骤雨，他自岿然不动。

不知怎的，老皇帝看见交头接耳的大臣有些愠怒。

老皇帝拍着龙椅的扶手，“肃静肃静，朝堂之上交头接耳，成何体统！”

这句话他是喊出来的，许是喊得有些急，喊完了，老皇帝竟然剧烈的咳嗽。

一旁的太监见状上前给皇帝递茶水，轻拍着背给他顺气。

不知多久没见皇帝这般失态，底下的大臣才明白自己交头接耳有些过分，这才安静下来，中规中矩的站着，个个噤若寒蝉，哪里还有刚才聊得尽兴的模样。

二皇子斜了一眼好像事不关己的裴陌，心想着自己一定要加一把火，这次必须把裴陌的职务掳下来！

看见皇帝好多了，二皇子马上开口，“父皇，儿臣得知裴将军安然无恙的回京，很是欣喜，真是天佑我大顺，才没让咱们折损这样的人才，不过儿臣觉得吏部尚书说的在理，军中事务繁忙，若是把裴将军累坏了，将来可就不止留下病根这么简单，儿臣以为，应当让裴将军多加休息才是。”

老皇帝闻言，神情复杂的看了眼二皇子，虽然没说什么，却仔细的斟酌了一会。

好半晌，皇帝开口，“裴爱卿，你以为如何？”

点到裴陌的名，好像打破了他与这纷扰朝廷的隔阂。

裴陌闻言抬起了脑袋，上前一步说道，“回皇上，臣以为，二皇子和吏部尚书的话所言极是，臣确实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可其实他心里想的却是，回到将军府以来，他总是感觉夫人安静了许多，时常一个人坐在树下，光是晒太阳就能晒两个时辰。

他想，多些时间也好，这样才能弥补他没兑现的承诺。

二皇子错愕的看着裴陌，心想裴陌这是疯了吗？

怎么突然当起了甩手掌柜？

皇帝也皱起眉头，似乎有些不解。

方安仁惊讶，焦急地看着裴陌，恨不得上前提醒他，他说的这是什么话？

然而，不管大臣们脸色怎么变化，裴陌都淡然得像局外人。

大殿的门开着，光线照进来，大臣们站在阴影里，只有裴陌穿着深色的官袍站在明亮处，好像不属于这个处处潜藏着阴暗的殿堂。

劫后余生让人明白很多东西。

老皇帝看了眼扎堆的吏部尚书等人，想起每每看到裴陌下朝时都是形单影只，无声的叹了口气。

“罢了，此事往后再议，及那天就到这吧，朕累了，退朝吧！”

老皇帝无力的摆摆手，从高高的白玉阶上走下来。

大臣们涌出大殿，然后作鸟兽散，裴陌落在后头，还没走出大殿就被太监叫住。

“裴将军留步，皇上有请。”

裴陌点头，转身跟着太监去见了皇上。

御书房里。

老皇帝卸下了沉重的头冠，正按着酸痛的脖子，看见裴陌来，好像脖子的酸痛都消失了。

“来人，给爱卿赐座！”皇帝又说，“爱卿有伤在身，不必行礼。”

闻言，裴陌也懒得装客气，就没有行礼。

“见过皇上，不知皇上找微臣是为了何事？”

皇上看着眼前的裴陌，突然不知从何说起，他对于裴陌，无疑是心情复杂的。

希望这个身上有曾经的他的影子的裴陌可以越走越高，又害怕他走得太高。

皇帝心里有了一个怪异的想法，要是这个裴陌姓盛就好了。

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想法，简直太天马行空了，裴陌怎么可能姓盛呢？

皇帝开口，“爱卿，朕见你在大殿上一言不发，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这里只有你我二人，爱卿尽可畅所欲言，朕想听听你心里的想法。”

关于朝廷上的风向，皇帝不是不知道，他知道自己的几个儿子在争，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要想坐上这个位置，哪有不争不抢的？

皇帝想大理寺卿口中的裴陌，他说为人正直，忠于百姓不忠于权贵，忠于大顺不忠于世家门阀。

皇帝没有生气，想了想还觉得有道理。

大理寺卿又说，可这样的人，如果融不进权贵，只能被权贵吞噬。

如同过刚易折。

老皇帝收回思绪，是不是裴陌太过正直，引来了小人嫉妒，想要陷害与他。

那这次的坠入悬崖呢？

老皇帝突然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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