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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乘风破浪,名飞云上(2/3)

广东地方也终于结束了摇摆,对弗朗机人实施搜捕,甚至引发了震动一时的广东屯门海战,以一种轰轰烈烈的方式,宣告了正德海争的结束。

当然,雁过留痕,正德开海虽败,但好歹是留了些历史文件下来。

也就是如今栗在庭口中的祖宗成法。

“榷十之二!

?”

这税数,高得有些吓人。

直让王国光豁然转过头,紧紧盯着栗在庭。

申时行也露出惊讶的神情,栗在庭究竟在福建如何纵横捭阖,竟能从容榷十之二!



成法归成法,不可能拿来就能用,前宋还动辄海税年入百万两呢。

今时不同往日。

要知道,高拱主持的隆庆开海,阻力重重,只开了一个泉州月港,不仅将税收托付给地方留存,作为军饷,甚至年收税也不过“一万余两”,跟打发叫花子没什么区别。

开了两年后,外藩来朝的船只有所增加,关税多收了些。

福建地方立刻上奏,言及“饷骤溢至二万九千两,实涸泽而渔”,此后便一直停在了三万两这个数目。

跟这对比起来,榷十之二,可真是好大一笔钱。

国初时,太祖只收海贸六分税,海税也没有低于十七万两的时候。

栗在庭沉着地点了点头:“外藩,以及海商……我是说民商,日夜求互市而不可得,哪怕十之二亦是趋之若鹜。”

“抽税之事,我业已与福建诸商行、藩属达成了共识。”

他稍微解释了一句,而后继续说道:“如今彼辈唯一的顾虑,便是朝廷的态度。”

“生怕朝廷举棋不定,行而又废,乃至引蛇出洞。”

“再加上有心之人鼓噪,福建坊间‘宁信走私,不信舶司’的民谣,几乎都唱开了。”

“哪怕我亲自出面作保,彼辈却唯恐我是胡宗宪第二。”

“寻根究底,此事尚需中枢臂助……”

说到这里,意思就已经很清楚了。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汪直生为互市,死为互市,哪怕遗言,都在为互市奔走疾呼“通关纳税必使沿海富庶”。

其人受戮二十年以来,番外贼寇愤然不平,浙闽海商皆以为冤,东南百姓欲平其反。

可以说,汪直几乎已经成了沿海互市的精神象征。

而当初诱杀汪直固然一时痛快,但代价就是封疆大吏的信用、中枢的威望、以及朝廷开设互市的可信度。

徙木立信为何传颂至今?

营商环境被破坏后,就不是空口白话能把人喊回来这么简单了。

现在栗在庭做完了封疆大吏一切能做的事。

剩下的,就是朝廷要表的态了。

张瀚怫然不悦:“朝廷安能为彼辈折节!”

王世贞低眉垂目:“那就别想着抽人家的税了,还是想想如何缉捕走私来得实在。”

汪直死后,倭寇复乱,官军吏民战及俘死者不下数十万。

这口锅,在王世贞的史书里,早就隐晦地扣给了世宗皇帝以及当初一干廷臣。

此时王盟主也难得甩起了脸色。

王国光出面打着圆场:“海贸乃财赋开源大计,诸位相忍为国多年,不要伤了和气。”

看得出来,大司徒是真的很想抽税。

他犹豫着看向栗在庭:“栗部堂,若是沿海通贸,不知海税略计几何?”

不要问中枢能为你做什么,你先说说能给中枢带来多少税赋。

汪直平不平反,关键也不在其冤不冤,主要看朝廷替世宗皇帝认错,能值多少钱。

申时行与王锡爵不约而同身子往前倾了倾,认真看向栗在庭。

栗在庭沉吟片刻:“我若镇福建,两年以后,每年不少于百万两。”

他没说自己离开福建后会怎么样。

就像当初正德海禁之争,巡抚林廷选可以对礼部的禁令置若罔闻一样,若是之后地方跟中枢步调不一致,海税重回一年三万两的情形也不无可能。

外人当然忽略这些细枝末节,只听到其口中的数目,每年百万两……

汪宗伊忍不住眼皮跳了跳,朝身侧这位故两广总督投去征询的目光。

殷正茂犹豫片刻,小声回应道:“应当差不离,嘉靖二十六年,我军剿灭倭寇、攻陷双屿岛据点后,同年五月、六月,便有一千二百余艘没收到消息的大小船只,照旧前去走私。”

汪宗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说法有些笼统,毕竟里面肯定有裸着一条舢板的海民。

不过即便如此,照这个贸易规模,按十之二抽税,一年百万还真不是吹嘘。

他隐晦地看了一眼张瀚,上百万两的赋税,未必不能通变一二……

殷正茂这话虽然小声,殿内众人却都听了进去。

确认栗在庭没有夸大其词之后,群臣都有了自己的判断。

王锡爵十分干脆,径直开口:“陛下仁德昭彰,臣以为可稍宥汪直,以安海商之心。”

申时行没去看张瀚的眼睛,别过头转向皇帝:“陛下,胡宗宪有负汪直,蒙蔽圣聪,以致其蒙冤受屈二十载,如今水落石出,朝廷合当拨乱反正。”

申阁老就成熟很多,至少知道要给世宗皇帝一个台阶下。

也能避免皇帝为了祖父面子,坏了海税的里子。

至于推过给胡宗宪,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了,王世贞老早就干过,甚至说胡宗宪是为了“得加太子太保”的功劳,故意为之。

随后汪宗伊、殷正茂、温纯等人先后表态附和,生怕皇帝不肯答应。

朱翊钧看着面色阴晴不定的张瀚,暗自同情,投去一个安慰的目光。

皇帝一直没表态——总不能什么事都需要皇帝压着才能办下去吧?

发挥内阁六部的主观能动性,是很重要的课题。

眼见群臣达成共识,朱翊钧才勉强开口:“彼时海禁乃国策,其人称王建制,妄图逼迫朝廷开禁,干涉国策,触犯国法,按律理当戮之。”

不管怎么说,汪直都立国称宋了,给人砍了肯定是一点毛病没有。

张瀚脸色有所缓解。

申时行张嘴欲言。

朱翊钧再度开口:“如今先帝稍开海禁,朕亦有所发扬,所谓世殊时异,东南百姓希望朕此时宽宥一二,也算是众望所归。”

在封建统治阶级的背景下,汪直就是该杀,但准备搞资本主义萌芽嘛,也不是不能现在跳脱出嘉靖朝的历史背景,客观评价一下其人。

这有点和稀泥的味道,但殿内双方听了这话,好歹是偃旗息鼓:“陛下圣明!”

栗在庭达成目的,也是心满意足:“陛下圣明!”

朱翊钧继续说道:“定安伯曾与朕言,倭寇乃是厉行海禁,而影响沿海百姓日常活路的结果。”

这是高拱一力推行隆庆开海的共识基础,倭寇为患乃海禁所致,海禁一日不废,倭患一日不宁。

群臣都是隆庆朝过来,对这说法自然没有二话。

皇帝这就是给汪直翻案了——人是好人,大环境逼的,触犯国法也是可怜可惜。

“朕听闻,当初胡宗宪让汪直之子向日本去信其父,汪直回信曰,儿何愚也!

汝父在,厚汝;父来,阖门死矣。”

“但即便如此,互市之诺一出,汪直依旧倒戈卸甲,以礼来降。”

“乃至狱中仍在进言皇祖,如仁慈恩宥,得效犬马微劳驰驱,浙江定海外长涂等港,仍如广中事例,通关纳税,又使不失贡期云云。”

汪直终其一生都在努力实现他的互市理想。

如果跳出那段历史来看,汪直就是代表着先进的生产力,是资本主义在嘉靖朝尝试发展的先锋人物。

当然,想归想,朱翊钧不会这么说。

他顿了顿,盖棺定论道:“所谓死得其所,朕姑且以逼促国朝,通关纳税等事,追封汪直为五船子!”

话音一落,张瀚便闷哼一声,颇有憋出内伤的感觉。

栗在庭贴心追问道:“陛下,要袭与其子么?”

朱翊钧愣了愣,旋即摆手否决道:“让其后人安稳度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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