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赏同罚异,遭时定制(2/4)
文华殿。
今日廷臣来得格外地齐全,少长咸集,贤愚并列,两班绯袍大臣一路蔓延到文华殿门口。
跳出三界外的户部尚书王国光、工部尚书朱衡,今日重归现世。
整日泡在五军都督府的王崇古,似乎终于想起了自己是文臣。
自陈不职,伏乞罢免的大理寺卿王三锡、金都御史徐一忠,被请上了文华殿。
甚至于,连移嫡袭爵后沉寂年久的成国公朱希孝,也东山再起,穿上了纠仪官的衣饰久违的三道净鞭,在文华殿内响起。
张居正与申时行各领左右两班,率先下拜,殿内绯袍,次第而礼。
「问陛下躬安。
在群臣合唱之中,皇帝缓步自侧殿而出,施施然坐到了御座之上:「朕躬安。」
许久未在文华殿坐班,朱翊钧挪了半响,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坐姿。
朱翊钧一面摸索着此前的贴合感,一面看向朱希孝,温声道:「成国公病情彻底痊愈未?」
当初朱希忠杀亲王,固然将事情办漂亮了,却多少有些犯忌讳。
朱翊钧便以惩戒之名,将成国公的爵,移到了朱希孝这一房。
即便如此,朱翊钧还是有些担心这一家子被人忌恨,又夺了朱希孝锦衣卫的差使,让其在家修养。
如今情随事迁,也是到了出来做事的时候了。
朱希孝连忙下拜:「陛下,臣区区贱恙,今岁入夏时分,便悉数痊愈了。」
皇帝没喊出来做事,那就大病难治;皇帝喊出来做事,那就是生龙活虎了。
朱翊钧轻轻笑了笑。
他目光又移向总督仓场侍郎范应期:「范卿,家中可还安好?」
范应期抿了抿嘴,躬身下拜:「臣治家不严,安敢劳陛下关切,家中只舍了些许腌物,并无大碍,日前来信说,正在按察司与报社、以及泼皮文人对质受审。」
朱翊钧满意颌首。
也算是误中副车,将一场民乱按在了萌芽之中。
皇帝自然不能每名大臣都关照到位,叙过闲话,自然要开始议事了。
朱翊钧转头看向张居正:「元辅,日前廷鞠的荷花案,结果如何?」
无数道目光落到大理寺卿王三锡、金都御史徐一忠身上。
两人低着头,一言不发。
今时不同往日,皇帝出面裁决,可没有争辩的余地。
张居正手持板,上前一步:「陛下,综览法司卷宗,此案为时任刑部侍郎翁大立、
五城兵马司把总张国维,所炮制的冤案。」
「时任刑曹王三锡、徐一忠,迎奉上官,不辨是非,独刑曹潘志伊分明案情,拒不签印。」
朱翊钧静静听着。
他自然早就知道结果,眼下不过是走过场罢了。
等到张居正把话说完,朱翊钧才哦了一声:「朕还说王廷尉为何屡屡想将此案办做铁案,原来如此。」
大理寺卿王三锡垂着头,对皇帝的质问,丝毫没有反应。
都御史徐一忠已然下拜告饶:「臣有罪!
臣乞罢免!」
朱翊钧见状,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徐卿彼时为了升迁迎奉翁大立,如今又求着朕罢免,何苦来哉?」
他只是有所感慨罢了,倒也不是真要问一句为什么。
见徐一忠叩首不已,涕泗横流,朱翊钧只得摆了摆手:「罢了,你自去吧。」
靴子落地,煎熬了数日的徐一忠险些瘫软在文华殿上。
一旁的蒋克谦颇有眼力见,示意金吾卫带其离殿。
处置了徐一忠,朱翊钧干脆一气呵成:「南京刑部尚书翁大立,五城兵马司把总张国维,炮制冤案,论死。」
「大理寺卿王三锡,助纣为虐,又对抗审查,欺君罔上,罪加一等,贬为庶人,夺去出身以来文字,永不叙用。」
话音刚落。
方才还是显赫廷臣的王三锡,眨眼便被两名金吾卫架在当中,三下五除二,直接扒去了一身禽兽衣冠。
王三锡从头到尾一言不发,死死咬着牙关,被架出了文华殿。
「啧,果真没丢份。」
朱翊钧看在眼里,忍不住调侃一句一一他还以为王三锡会惊慌失措,叫着,我是来文华殿开会的,你们要干什么如此云云,不曾想,还真有几分气度。
当然,也就止于调侃了,总不能因为其梗着脖子不服罪,就继续降罪吧。
群臣对该案的处置早有心理准备,对于这个结果,几乎所有廷臣都是目不斜视。
或许是服于皇帝的威势,文华殿内格外沉寂。
但事情到这里显然还不算完,案子不过是切入而已,削一削山头才是正经道理。
「潘卿,许卿,此案你们有何说法?」
压力来到了刑部头上,潘晟与许国对视了一眼,后者迫不及待地越众而出。
只见许国伏地请罪:「陛下,刑部将冤案视为家丑,抗拒翻案,一再遮掩,罪莫大焉!」
朱翊钧不置可否。
躲进小楼成一统,是部院的常见做法,当然算不得罪,就看怎么改了。
只听许国斩钉截铁朗声道:「日后刑部结案之卷宗,尽皆抄录副本于国史馆,是非对错,皆供天下士子与历史考验,但有错漏,即刻整改!」
众人莫不精神一振,难以置信看向刑部二人,将卷宗给士子看!
?
竟敢如此授人以柄!
真要有什么冤假错案,学生可不管你这么多,一但认准是非,同仇敌气,伏阙喊冤都不无可能。
朱翊钧也有些出乎意料,惊讶道:「尽皆抄录国史馆?
会否过于繁琐?」
他对刑部的工作倒真没什么概念。
许国对答如流:「陛下,刑部只审大案要案,一年不过两三册书,本朝拢共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连忙掐住话头:「无非是多两个书吏而已。」
许侍郎奏对之余,警了一眼沉默的潘晟,心中感慨不止。
哪有什么历史考验,眼下先把政绩捞到手里再说,按这个势头,自己再攀登几个年头,恐怕就能离开刑部,大不了这几年亲力亲为看紧点就是。
再往后?
谁任上出冤案谁倒霉去,说不得正好拿来给他许国做对比。
朱翊钧浑然没察觉到许国的想法,只觉这厮也是个敢于任事的栋梁之材!
他缓缓点了点头,放刑部过关的同时,还温声勉励了许国几句。
许国一番敢作敢为,倒是让早起的朱翊钧心情愉悦几分。
就连坐下的龙椅都觉着舒坦了不少。
朱翊钧挪了挪位置,目光恰好落在礼部尚书汪宗伊身上。
看到老汪头的脸,他陡然想起自己还欠着礼部一桩事情未议。
他轻咳一声,端肃道:「汪卿,马卿的谥号礼部有定论了未?」
虽然一时半会说不出老马有什么功劳,但毕竟是对的时候出现的对的人,千金买马骨也不能差了面。
汪宗伊小挪了半步,出列奏对:「礼部部议故太师马自强谥号有二,日文肃、日文懿,伏乞陛下裁定。」
说罢,老学究还就真不再多言,连句解释也无。
文肃—文懿—朱翊钧咂摸着这两个谥号,在心中权衡。
作为当世儒宗,朱翊钧当然是懂行的。
本朝文臣打头一个都是文,没甚好说的。
第二个字才有所讲究,乃是按照正、贞、成、忠、端、定、简、懿、肃、毅、宪、庄、敬、裕、节,这样排下去。
阁臣一般都在忠以下,庄以上,二品衙门堂官一级略逊一筹。
要是连二品堂官的身份都没有,就只能再往后找,警如当初的帝师陶大临,朱翊钧只能为其找个文比的谥号。
历史上的张居正就是顶天的谥号,文忠。
申时行和王锡爵逐次差一筹,分别是文定和文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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