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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陈师鞠旅,民胞物与(2/3)

本县留底或许篡改,然原册仍在本部——

一本又一本的册籍被李侍郎从百宝箱里掏了出来。

群臣听到此处,哪还不明白此事原委。

户部的册籍,明晃晃地点明了,是歙县乡人闹了一个乌龙!

这笔丝税,最开始就是奔看歙县去的!

哪里是六县的人头税,分明是歙县的特产税!

不知不觉间,廷上只剩下李幼滋一个人的声音,还在如数家珍,分点列论。

「好了,李卿。」

朱翊钧也适时叫停了李幼滋的追杀。

李幼滋闻言一顿,声音戛然而止。

他笑着朝皇帝行了一礼,而后将逐一将传阅的册籍,从同僚手中接过,全数放回了箱中。

随着李幼滋默默归列,殿内一时无言。

朱翊钧看向余懋学:「余卿,你怎么说?」

余懋学喜不自胜,眉飞色舞:「臣服气!

臣服气!

李侍郎奉职循理,渊海邃学,奥操术之精,掌经国之猷,陛下更是宰持万化,分割阴阳——”」

朱翊钧连忙让这厮住嘴:「够了够了!」

余懋学立刻住嘴,笑意却怎么也止不住。

经此一役,他在乡中的声望必然暴增,只怕能在朱熹身侧享受祭祀!

一想到此节,余懋学跪地请罪都诚心了许多,屁股更是得老高。

朱翊钧按住余懋学这厮,又看向殷正茂:「殷卿,你说呢?」

殷正茂无言以对:「臣不管此事了。」

言语之中尽是无奈,对错倒是辨明白了,乡中声望只怕要毁于一旦!

日后还能不能落叶归根都是两说。

朱翊钧又看向许国:「许卿。」

许国沉默了好半响,才缓缓开口:「臣有罪。」

事情争吵到这个地步,错了,就是输了。

朱翊钧摇了摇头,最后才看向帅嘉谟:「帅嘉谟,六县之争,因你而起。」

「如今五县人民,耕者弃弄,贾者罢市,甚至五县会议,欲赴阙上书,以声歙人变乱成法之罪;欲兴兵决战,以诛歙邑倡谋首畔之人。」

「你怎么看?」

六县闹到什么地步?

休宁县内「复行聚集乡村愚民、城市棍徒,执旗喧哗。」

婺源之人,则「号召诸邑,将门吏肆行殴辱。」

绩溪县更是猖獗,直接「将木梯搭上县首屏墙,揭去原给告示,藏匿在家。

煽动乡愚,与门外呐喊鼓噪。」

祁门县、黔县人少,则「纠集一处,亿众之情,汹汹不测。」

五邑父老子弟呼号扶,人人左,御史台、按察使者闻变来,剑无所用威,弹舌无所辨。

闹到这个地步,结果竟然是一场乌龙,始作俑者,又如何自处呢?

帅嘉谟呆愣在许久,才颓然跪地:「草民甘领死罪。」

他跪伏在地,一副认命的模样。

越级呈文的对错不重要,大不了灰溜溜回乡就是,但如今闹出群体性事件,对错就很重要了一一对了还能争取一线生机,错了自然就万劫不复。

帅嘉谟咬牙等着自己的死刑。

然而,许久过去,也未等来皇帝降罪的声音。

反而只听到皇帝岔开了的话题。

「还有当初休宁知县傅灿申奏为本县,及歙县,增税之事。」

「帅嘉谟,你既然翻阅了本县泰半税籍,那歙县如今拢共有多少税项,你尽知否?」

帅嘉谟疑惑抬起头。

他不知道皇帝为什么没有降罪,更不知道皇帝为何突然问起这事。

傅灿那个生孩子没屁眼的,他自然知道。

徽州府的杂税,他更是了然于心。

他此刻心如死灰,只语气僵硬地回道:「草民知道,本县嘉靖年间才汰撤过部分杂税,如今拢共不到百种。」

「有协济、丝绢、鼓铸、铺费、邮传、屯种、税契、见役、散官、闸办、随办、茶株、酒醋、房屋赁、花椒、果木花利课、桐油、墨窑、油榨、水磨、水车磨帅嘉谟一连换了几十口气,直换得空气稀薄一一若非文华殿内缺了气息,怎么会每念一道税项,群臣的脸上便铁青一分?

朱翊钧一边听着,一边敲击着桌案。

好一个「还不到百种」!

这不是数十道杂税,是几十道耳光,扇在文华殿廷上君臣的脸上!

不过气归气,这次朱翊钧却是很有耐心,并没有出言打断。

等到帅嘉谟逐一念完。

朱翊钧轻轻颌首,收敛了多余的表情:「徽州府情,朕已尽知。」

群臣侧目,皇帝这是要一锤定音了。

当然,这事跟文华殿上群臣关系不大,众人只是等着皇帝显露他的真正目的而已。

只有殷正茂、许国、余懋学等人真切关心,纷纷下拜:「臣等伏乞圣裁。」

朱翊钧先是看向殷正茂与许国:「你们也是朝廷大员,应该知道朕的文华殿上,不是按闹分配的地方。」

「朕不能因为你们闹得厉害,便给歙县减税。」

「这笔丝绢,往后还是理应歙县继续交下去。」

当初徽州府不是没提过免税的方案,但这个口子开不得。

一说给歙县免税,其余五县立刻就闹了起来,鼓噪着歙县免税了,我也要免税。

如此,只能铁石心肠。

殷正茂与许国只觉狼狈不已,跟跪应命。

朱翊钧见两人恭顺领命,心中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放缓语气,留有余地道:「不过当年傅灿做的事也不厚道,商人富庶,没道理加收全县的人头税。」

「加上这数十道杂税繁重,民生困苦,才使得六县一点就燃。」

殷正茂、许国勉强应下。

内臣与户部诸臣纷纷出列:「臣等失察。」

朱翊钧也不做理会,自顾自继续说道:「朕虽然不会径直免除歙县一干杂税,但此次税改,可以徽州府为试点!」

「与松江府一般,合并数十道杂税,再以方才廷议所言,取消人头税!」

「以户部清丈贴文,折合清算,重新拟定田赋、商税等正税。」

许国豁然抬头。

什么叫御下之道,这就叫御下之道!

果真是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殷正茂并未想太多,脸上只有纯粹的惊喜。

重新定税!

几十道杂税合并清算,能汰撤的银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地方上重复征收的杂税多如牛毛。

比如方才帅嘉谟口中的协济,就是重复征收的人头税,其中一笔交给金衢道,一笔交给徽宁道一一只因为徽州本身由徽宁兵备道保护,后面换防给了金衢道,兵备道偷摸着没告诉徽州府而已。

全都掩盖在三班六房的祖宗成法,或者说政策惯性中。

一旦清查杂税,无论是祖宗成法,还是掩盖在下的乱税,全都可以借机一扫而空!

更别说还要取消人头税,果真方家生佛啊!

别说区区丝绢税的不满了,这等功德,歙县给他们三人建生祠都不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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