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下 酒中决意钟理听命 月下谈心桂英屈服(2/2)
你哪天不是睡到日上脑门?
还你看店!
在这事儿上,别说晓星和你大不信任你,就是我老陶也不信任你。
你那脾气大得跟皇帝似的,客人没骂你你反倒把客人踩在地上骂!”一嘴油光的老陶取笑钟理。
“那种散户,你顺着他也赚不了几块钱!
爱咋咋地!”一身邋遢的钟理说完挑起一筷子肉扔进了嘴里。
“就因为你这样想,所以才越亏越大!
你看我们那巷儿卖干面条的、那姓白的,人家那嘴皮子谄得没天没地的——硬是把卖干面条当成了卖黄金的生意!
你瞧瞧人家那境界!
做生意就应该学人家那样!”老陶这一句说完,两人哼哧一笑,碰了一杯。
“这铺子要真不行了,我准备开个茶叶店或者烟酒店,专卖白酒也成!
什么利润大做什么吧!
卖豆子一斤五块赚不了一块!
特别是市场里租子涨了以后!”钟理喝着白酒,做着大梦。
老陶一听这话,心里噗嗤一笑,笑他一个不当家不管钱的人还谈什么开烟酒店,笑他一个靠着女人过活、亏空了很多年的空壳子还谈什么大利润!
奈何他和钟理相处多年,没深交也有面交,低头抬头也算个邻里街坊、酒肉朋友,郁闷时恐怕也只有跟钟理抱怨抱怨了。
老陶想到这里,抬头续着话茬子说:“其实我今年销量可以,愣是没油水!
钱从我手里过一过没见着味儿成别人的了!
你说我这一天天的给谁忙活呢?”
“哎,现在的农批市场不是以前的农批市场了!
现在的走货量达不到十年前的一半!
大家都在找其它能赚钱的门路,现在好多人直接从原产地订货,谁还绕一圈给你这市场里交一层租金再交一层二道手的利润?”钟理说完,独自喝了一杯。
“我两口年龄大了,没啥本事,现在主要是供孩子,孩子供出来我他妈的回老家了!
不在这破地方待了!
年年涨租子,从不看行情、不看经济是起是伏。
到时候……在我们那儿开个铺子,农忙时种自家地,农闲时做生意,不受谁管束!
我早打听过了,老家那边不管是省会城市还是四五线城市均起来了,现在一二线城市之间的差距不像十年前那么大了,那边的同行不比咱这边赚得少!
然后……我自家种些菜、栽些果子,我两人过得吃穿不愁、不给孩子添麻烦——足矣!”老陶说完,倒满了一杯酒仰头喝下,而后频频摇头。
两人又吃了十来口菜碰了几杯酒,忽然老陶好奇地问钟理:“那晓星……要跟你离,你什么态度?”
钟理被问住了,自从看到离婚协议书以后,他一直处于迷惘中,朦胧浑浊看不透、道不明、想不通,如今被老陶这么响亮地直面地一问,他似清醒了一般,回道:“要离就离,听天由命!”
“你这哪是听天由命哇!
你这是自甘堕落!
不争取、不作为、任其随意!
晓星要是咱市场里蓝菲那杨花水性的、蒋姐那混账脾气的,离了就离了,作为老伙计我也不劝!
我看梅梅他妈在这市场里的性格、为人方方面面都数上乘的,老钟啊,你别不珍惜!
何况你那老二现在还小,才七八岁!”老陶拍着钟理的手背说出这番肺腑之言。
“哼!
我自己朝不保夕了还管别人!
爱咋咋地,她要说明天去法院离,那我明天就陪她去。
哎,我不想拖累她。”钟理说完舔了舔嘴唇,一直在摇头。
这一番心底的话也只能给老哥们说一说。
老陶见他低头抿嘴不说话,自己夹了几筷子菜吃了,吃完了喝了几口清茶。
再瞧钟理时下巴那儿竟吧嗒吧嗒地在滴泪。
北方男人为人淳朴、性子多内敛,钟理心中的苦闷哪是几句话就能跟老陶说得清楚的。
他两的婚姻走到现在,连他自己且掰不清楚,怎么跟别人开口说呢!
他能找谁去倾诉?
能指望谁来帮他?
能希望什么奇迹拯救他?
能渴望什么刺激让他焕然一新成为他想成为的人?
除了喝酒喝到大醉,钟理再找不到其它能令他清醒的事情了,也再找不到其它更有价值、更轻松自在的事情了。
无论如何好过一场、处过二十年,若晓星决意要离婚,钟理只能成全她了。
离了婚,也许对孩子、对她都更好。
与其全家被他拖拽,不如一人堕落。
半夜一点多,全家人皆睡了,老马口干舌燥,忽然醒了。
他不想开灯打搅仔仔休息,于是自个摸着路到了餐厅里,开了餐厅的灯去找杯子倒水。
一口气喝了三大杯,这才感觉嘴里滋润了鼻子顺畅了。
可水喝多了必然要尿,这也是老马每日临睡前两个小时不沾水的原因。
人老了,器官也老化了,没年轻时那么灵敏有弹性了,何况曾经好多年一直有尿不净的毛病,如今一口气喝了三大杯,这一晚恐怕没法子安睡了。
老头只得关了灯去阳台的摇椅上躺着,心想等上了厕所再踏实睡觉。
窗外远方的灯光依然明亮,街上的车还在流动。
老马瞅着灯光听着车流,竟一丝睡意也没有了,许是今天喝多了睡得太早了,许是老了觉没那么多了。
想起马家屯的四季夜晚,是那般空灵纯粹,连一里外叮咚的声音都听得着。
黑夜最大的敌人,不是白昼,而是灯光。
城市的灯光打碎了夜的温润,将宁静划得七零八碎,它赶跑星星、遮盖月亮,它侵扰良人的美梦、暴露坏人的丑陋、照清穷人的悲哀……这刺眼的光让地球不得安宁。
地球需要完整的、纯粹的黑色,人也需要。
不知道躺了多久,老马睡着了又醒了。
外面的车声小了很多、慢了很多,那声音时而沉时而轻,宛如有人在天际拉着琴,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一定是有人在为天地配音,时而大气滂沱,时而忧伤低沉。
那些睡不着的人们如同此刻的自己,因这乐章欣喜,因这乐声沉思,因这乐声悲伤。
老马在这乐声背后,恍惚看到了老大哥和樊伟成的影子,看见他们坐在自己身边,一起细碎地闲聊,一起听外面的乐声。
那声音好似他们的心声——留恋着、哀伤着、解脱了又纠缠。
“爷爷,你怎么睡这儿呢?”早上六点,仔仔起来轻戳着爷爷的肩膀问。
“别打搅你爷爷!
他睡够了自然会醒!”致远过来轻呵儿子。
老马被这么一搅和,醒了,坐起了身子,望着两人摆摆四指。
仔仔收拾完出门上学去了,致远收拾完了过来跟老马打招呼。
“爸,我今天上班去了,你待会烧点热水,给漾漾把桌子上那个粉色小碗里的燕麦片用水冲一下,里面放的我都备好了,你只要用水冲一下就好了!”
“成!”老马迷迷糊糊地点头应承。
“她上学要带的东西我全放在沙发上了!
门口的垃圾你别管我晚上弄!
哦!
记得给她穿袜子,她还不会!
今天晚上回来我教她……”
致远弓着腰还没说完,老马摆摆手打断了,挤着眼道:“哎你走吧,放心好了!
没问题的!”
于是何致远离开了家,去超市上班。
桂英也起了,自个只顾自个,收拾完也没叮嘱什么自己轻飘飘地甩手走了。
老马一看表不早了,早知漾漾墨迹又爱愣神,只得起来去叫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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