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上 思乡人一个又一个 盎盂击一环扣一环(2/3)
马兴邦轻缓地说完,仔仔斜眼猜测:“可能我二舅觉得自己撒的种子一点点长苗子、开花、结果,很有成就感吧。
小学时我们自然课老师让种花,我也有那种感觉,每天浇水晒太阳拍照、去花卉市场给它买肥料,还自己两手直接挖土给花松土通气呢!”
“嗯!
小时候你二舅经常跟猪牛羊说话,出去割草还采点野花,门口有个鸟窝他激动地爬树上去看……我跟你妈一直觉得你二舅比我俩笨,实际上我们兄妹三个,你二舅是活得最幸福、最踏实的。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要什么生活,一直在努力,一直没离开。
你叫他打工、去县里吃席、到南方旅游他总是不乐意,实际上是放不下他的地和那些庄稼!
呃……要是你现在知道了你这辈子要当医生、老师还是什么专家,那赶紧努力。
如果你在当老师和当专家之间游移不定,说明你还不够爱,不够了解自己。
不急,用你的心慢慢选,选择比后期的努力还重要。
但是,人生的选择是有时效的。
人在二十八岁以后,对自己的生活基本上没有选择权了。
也许,后半辈子有转机,但是很难,付出的也更多。”
“嗯,我明白了。”仔仔两眼沉静,频频点头。
中午饭好了。
桂英捣鼓了两个半小时,终于将餐桌摆满了——凉拌西蓝花、番茄炒蛋、糖醋排骨、红烧虾子、牛肉汤——四菜一汤,马桂英为了迎接大哥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被她关上门的厨房内跟抢劫过似的,身上的衣服湿一块干一块,凌乱的头发上老远飘着一股花生油炸大葱的味道。
饭后老小各自睡觉,只剩桂英一人,来不及休息,又一头栽进厨房里洗碗刷锅、还原灶台、清理地面……做饭用了两个小时半,洗碗用了一个小时半,一口气忙到下午三点的马桂英累得瘫在沙发上,睡也睡不着,动也动不了。
听妹子从厨房里出来了,马兴邦从父亲的小床上醒来,端着杯水到了客厅,将水递给妹子以后,他坐在了桂英边上。
“晚上出去吃吧,实在不行点餐,看你累得这样儿!”马兴邦心疼妹子。
“算了吧!”桂英一口气喝完了一杯水,放下杯子后,用鼻子指了指五六米外的老头说:“挑着呢!
嫌外卖不好!
哎呀我的老天爷呀,我做家务真是不如致远啊,他也是做几盘菜,怎么感觉他做的时间比我短、活也比我轻松很多呢!”在家务上不开窍的桂英不得其解,连连摇头。
“他做久了有窍门。
光说做饭那案板上摆的东西,我见致远做饭时哪里摆那么多!
到你了好家伙,连地上、小板凳上也是洗好的菜、切好的料!
你这排场太大了。
排场越大,最后洗得越多。”
“好像是!
我做饭老感觉锅碗瓢盆不够用!”桂英说完憨憨一笑。
兄妹两坐在一处,时不时瞅瞅阳台上的老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聊完两个孩子和致远,忽然聊到了各自的工作,桂英侧着身子小声问大哥:“你那厂子怎么样了?”
“哎!”兴邦摇了摇头,两手抱着膝盖,望着地面,没有说话。
“我这里有钱!”桂英在大哥耳边说完,两眼灼热地望着大哥。
两人四目相对以后,桂英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用了。
我打算把厂子关了——国庆前后。”马兴邦那谨慎而犹疑的脸上透着一丝冰冷。
“再坚持坚持吧!
哥你先用我的,我马上给你打过去!”桂英脊背佝偻,眼中带着恳求。
“真不用了英英!
我已经在转让了!”兴邦说完,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那头的老马虽说一到午后习惯性地躺在摇椅上,可很少睡着,也很少打算睡着。
人老了觉少,中午睡了晚上肯定失眠。
兄妹两此刻的悄悄话在空荡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悄然而敏感,老马听不太清,但大致猜到了谈话的方向。
两人的断断续续、兴邦的长叹、桂英语气的急促,似乎成了印证。
兄妹两沉默了许久,桂英没话找话:“跟你说说我们公司的八卦。
我们公司的慧姐跟她父母的关系已经到了仇视的地步,经常为这个哭,她爸的一句话可能会毁掉她一星期的好心情!
还有,以前公司的销售冠军,现在已经离职了,听说原先业绩年年第一,可是夫妻关系非常糟糕,整日吵架,互相伤害,前段吵架时同事里传他把自己的一根小指头剁了!
可怕不?”桂英说完小孩家一般嘴噘得老高、眼瞪得老大。
兴邦咧嘴笑一声,没说话。
隔壁的老马一动不动,桂英这会儿说的话老头全听着了。
“我一客户他妈,刚过七十查出了癌,花了三十多万!
结果!
手术完半年后人走了。
另一个客户,他女儿因为有先天性心脏病,小孩才一岁多就要接受心脏手术,还全国各地地跑,两口子为这个愁死了都。”
马兴邦呆望父亲的背影,点点头应了一声。
“我以前的一个朋友在朋友圈里抱怨,说为了让孩子上公立小学,托人找关系、花钱送礼、各种盖章办证,结果,后来没办成,一场空!
错过了学期、白花了钱还受了一场罪。
将来漾漾上小学都不知道要怎么折腾呢!
漾漾上小学的时候,仔仔也上大学了,这两真是赶上了!
哎!”
“没事,你有啥困难跟哥说!”兴邦转头望了妹子一眼,两眼中透着力量和坚定。
“哎我没事,闲聊嘛,抱怨抱怨!
八卦八卦别人的痛,缓解缓解自己的苦……哈哈哈!
我看除了少数人,绝大多数人的日子,不是这里漏大水就是那里滴雨点儿或者冰雹!”桂英说完斜眼盯着大哥,意味深长地说:“哥你想开点儿,那厂子要办就好好办,不办了挥手拜拜!
别为这个弄得一脸沧桑,你这回来我看你话也少了、白头发也多了。”
老马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五脏俱沉,六腑压抑。
“那厂子是铁定要关的。
你不用担心我。
哥好着呢!”兴邦小声说完,两眼失神地盯着拖鞋里露出来的大母脚趾。
桂英顿了许久,语气故作轻捷地问道:“呐……厂子关了你去哪儿?
实在不行,来深圳呗!
我在这儿、大在这儿,咱一家一块待着不好吗?”
“我不来深圳。”兴邦微微摇头,那轻微的语气和摇摆中,透着决绝。
“为啥?”桂英抬起下巴咧着嘴,假装轻快,却掩不住失落。
“不为啥。”
兴邦的沉重逼得妹子无法反驳、不敢深究。
“呐……回西安呗。
在咱那儿,你还能照看我二哥,想家了随时开车回去。
我不想你再跟以前那样……今年上海明年北京地四处跑了。”桂英说完右手拍了拍大哥的胳膊。
说了那么一大堆,明明是想安慰大哥,自己却双眼湿润、鼻头泛酸。
马兴邦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又是沉默。
隔壁的老马,心里沉得了不得。
大气不敢出,眼皮也打不开,憋着的老头心中五味杂陈。
他花了大半辈子的时间盼着儿子事业好、盼着儿子赚大钱、盼着儿子回老家……的确,他曾有过一些不好的想法,希望他在外面的厂子早早关了,希望他在外面受到冷落混得不好,老头想着只有他在外面吃了苦头才能想着家的好。
此刻亲耳听到兴邦的厂子果真不行了,又要关门了,心中辛酸无比。
更心酸的是,儿子在外面委实过得不好,却丝毫不想回家。
又隔了几分钟,桂英抿了抿嘴唇,面朝大哥说:“行。
不管你在哪里,照顾好你自己。
只要来广东,一定过来看看两娃儿。”女人咬着嘴唇,抹了抹泪,接着说:“这世上的人没几个洒脱的,要是东奔西跑地你觉着快活,行!
没毛病!”说完又用舌尖舔了舔唇角的咸涩,而后用右手拍了拍大哥的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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