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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下 小学生重回旧铺子 老农民批判大城市(2/3)

老马回头去新闻中心的台子上领杂志,说是拿一本,直接领了七本!

厚厚的一沓,跟蓝砖头似的死沉死沉地抱着。

面上平平宠辱不惊,心里早乐得飘了,恨不得将这沓期刊当成勋功章糊在墙上、别在胸口、抱进棺材里。

老头哪里懂,但凡是安科展的员工,其名字均会上广告布或期刊书,他还以为诺大的展会和厚厚的书本,全是他家女子——马桂英——一个人办起来的呢。

一路上马行侠忍不住地夸赞马桂英,老马摇摇头、摆摆手、唉声叹气、嘴里哎哎呀呀地说着“还行”、“凑活”、“就那样”、“一般般”,实则肺腑中甜丝丝、喜滋滋的跟吃了油糕、甑糕、甜米丸子似的。

行至一处,传来悠扬却浑浊的古琴声。

两人不谋而合地寻找声音来源,原来是拐角处的一处小会场,会场的台子上左边一个女子穿着华丽的古装在弹古筝,右边一位女子在一张发光的桌子上写写画画,大屏幕上播放着山水画的创作过程。

老马仰望屏幕看呆了,见多识广的行侠在旁解释:“这是沙画!

那姑娘用沙子画画,沙子染成各种颜色,然后人家一洒一洒地就成了一幅画!

你看,刚刚是山水画,现在一抹,诶!

成了一个人的脸!”

“哦!

哎呀……刚刚的山水画画得可像了,咋舍得一把抹掉呢!”老马为过去的美跌足叹息。

“多着呢,你瞧,人脸又抹掉了!

你等着,看她这回画什么?”

“哎呦我的老天爷呀,是个老虎头!

像得很诶!

像得很诶!”老马指着屏幕瞪眼咧嘴。

“是是是!”行侠点头。

“哎呀,咋又抹掉了呢!”亲眼见栩栩如生的老虎又被一瞬间擦掉了,老马心里着实可惜,由不得地跟周边的几十人一样,掏出手机拍起照来。

“这个孔雀画得漂亮!

俊得很!”几分钟后,行侠仰望屏幕上即将完结的沙画孔雀连连赞叹,怕孔雀瞬间没了,行侠用两腿夹住厚厚的纸袋,然后掏出手机也在拍照。

一圈人百十来个正看得入神,忽然音乐停了、画也停了,一个挺着肚子的矮个子举着话筒说:“沙画表演暂停在这里,继续介绍我们的新产品。

下面由我们的产品经理介绍一下我们这款产品的几个数值,以及对比下行业里同类产品的检测数值。”

众人一看沙画表演没了,企业要进广告了,纷纷作鸟兽散。

二马摇摇摆摆又走了五七分钟,行至一处红毯前,几十平米大的小台子摆着一排桌椅,桌椅后面的大背景上写着“恭贺第三十五届安科展首日成交额达二十三亿元”,这排白字下面写着“展会交易签约现场”。

显然这是一场已结束的活动,寂寥的台子上坐着两位休息的妇女,老马被“二十三亿元”的数额惊到了,频频回头看那个数字,一时间难以置信,视那数字为怪诞诡奇一般的存在。

科技的、电子的、安全的、交通的、监控的、英文的、智能家居的、物联网的……老马被广告上、屏幕上的字耀得眼花缭乱,生平第一次被科技两字重重击中,一路惊得心神不定。

两人在各家展区里左穿右冲,转眼到了下午五点——会展中心闭馆的时间,两老头顺着人流从四号馆出来了。

一出来瞬间感觉不那么压抑了,喘了几口气,在台阶上休息片刻,有了力气后两人一道儿去老马家附近吃晚饭。

晚上六点半,梅龙路西边的一家河南店里,几盘小菜,两碗羊肉烩面,烩面两边坐着二马。

行侠喝了一杯酒,突地抬头皱着眉冲老马说:“哎……有个事儿,我看你今天心情好,一直没说。”

“啥?”老马见他神色沉重,谨慎地抬眼问。

“天民的,你猜咋了?

他前几天……那个……大小失禁了!”行侠说完红着脸又喝了一杯白酒,然后望着老马频频点头,似是卖关子,似是巨大无奈、无尽感伤。

老马两手拄着大腿,沉默。

“你今天给我打电话以后,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说是问他来不来看展,实际上我知他根本来不了,就是打个电话表示我惦记他、念叨他,让他高兴高兴、热闹热闹。

结果还没说两句天民给哭了,说他前段儿……啧哎!

他说可能是中药的原因,治他那癌的中药伤肝伤胃,他觉着肚里疼,还没来得及喊人就……半夜醒来觉着身子底下粘乎乎的、屋子里臭熏熏的,一看!

哎……儿媳妇不方便,他就那样忍着睡了一天,等俊杰晚上从公司回来才吱声的!

刚跟我说的时候,天民哭得跟娃娃似的。”行侠两手抱拳放在鼻前,侧头用右手食指摸了摸左眼窝子的泪。

“我过两天去看看他!”老马轻声说。

“别!

你别!

可别!”行侠瞪大眼僵持两秒先表态,然后柔和些许解释说:“我实话告诉你,我今天一听他那样了,估摸他快不行了。

我说我下午一定要过去看他,天民不同意!

忽地还激动了,一直咳嗽,我在电话这头听得吓人……害怕他激动得咳出血了,我赶紧给他服软了,又劝又逗的。

建国哥你先别去,他最近这样子不想见人,他说他连儿子孙子也不想见。”

行侠又抹了下眼角的泪,继续说:“要咱两个老乡党去看他,他万一特高兴、绷着劲儿地招待咱,到时候又那个了,你让他咋……咋面对咱两呢?

建国哥我不骗你,这些话也就跟你说说,也只有你能懂。

咱几个从小一块长大的,彼此看着彼此成家立业、养孩子攻上学,年轻时、盛年时咱谁没好强过、谁没攀比过?

拼着劲儿地想把自家日子过得比邻舍好,现在老了老了这个样子,自己且嫌自己丢人!

何况是在儿孙、外人跟前呢?

咱还是别去了!”行侠说完两眼通红。

“成。”老马低头答应,嘴里咬牙,不是个滋味儿。

“这两天他说他好了点儿,正常了,但还是不能多说话!

要哪天能去看他了,他儿子也答应了,我叫上你一块儿去!

咱寻思给他整点啥喜庆的礼物,老家的东西呀啥的……”

一阵沉默,两人碰了一杯。

此刻,唯有火辣辣的高度酒,才配得上两老头火辣辣的心情。

晚上七点,昏暗的灯光下,破碎的茶几上,左边摆着丰盛的晚餐,右边留着生活的裂缝。

一张底部磨出暗色纹理的大盘子上摆着油炸蚕豆、烤蚕豆、麻辣薯片、芝麻饼干几样零食,一个缺口的大陶碗里放着十来个卤的鹌鹑蛋、四个炸成金黄的水煎包,一个巴掌大的青花纹盘子里放着去皮后切好的猕猴桃,另有两个大盘子上放满了饺子,饺子旁边放着一小碗蘸料。

老人将筷子递到小孩手里,兴冲冲地问:“咋样?

全是你爱吃的,三鲜的水煎包,虾仁的饺子,酸甜的猕猴桃,还有你最爱吃的蚕豆……爷下班后跑了整个市场才给你买全的,爱不爱吃!”老人说完用食指轻轻刮了下小孩的鼻头。

这是许久后小孩第一次回农批市场,老人家格外高兴,特意为大孙子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小席面,买的全是小孩爱吃的,还有寓意团圆喜庆的饺子。

“爱!”小孩咬着筷子,笑得甜甜的,嘴里流口水。

“吃吧吃吧!

水煎包还热乎着呢,先吃水煎包!”老人说着给小孩夹了个水煎包放进他碗里,然后将四五个饺子蘸上料放进孩子碗里,最后放下筷子给小孩剥他最爱吃的蚕豆。

小孩边吃边笑嘻嘻地抬眼望爷爷,那眼神里全是满足。

老人每剥一颗蚕豆,便将剥好的蚕豆塞进小孩嘴里。

小孩挺着油乎乎的嘴,憨憨地微笑,轻轻地晃动身体,特高兴的时候歪一歪脑袋、吐一吐舌头、抬一抬下巴。

老人又剥完了一个,正要将蚕豆塞进小孩嘴里,结果小孩嘴里太满了,一不小心蚕豆掉了。

老小两人望着掉在茶几窟窿里的蚕豆,开怀大笑,小孩更是笑得举着筷子在空中打转儿。

正笑间,忽一阵冷风吹来。

老小转头一看,刹那间表情双双凝固,空气瞬间降温三十度。

“回来了?

你吃饭么?”钟能问儿子。

“吃了。

你俩吃吧。”许久不见儿子学成,钟理心头欢喜,坐在旁边崴脚的三足凳子上,双手插兜。

钟能继续给孩子剥蚕豆、蘸饺子、送水果、喂鹌鹑蛋,只是不再笑了。

学成继续鼓着腮帮子吃,只是不再抬头了,也不敢乱动了。

钟理坐了半晌,见儿子吃饱了,老头开始吃剩的,于是从兜里掏出个东西冲学成说:“爸爸给你买了个玩具。”

钟理说着掏出个小魔方来,递给儿子。

学成接过玩具,捧在手中,两眼痴痴地望着爷爷。

一听是玩具,老人蓦地欣喜,一见是魔方,顿时脸上失落。

“魔方他有,一套的呢!”老人边吃边甩着脸说。

“没见呀!”钟理迟钝,呆了几秒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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