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下 神交姐弟定情调风弄月 都市小孩回乡神宫圣殿(3/5)
“有个问题,愁死我了。”
“什么?”
“你说……给张叔和咱妈备一屋呢还是两屋,哎呀好尴尬呀!”桂英逗致远。
“闲的吧你!”致远拉着脸端着水果出去了。
“切!
圣人啊你!”
桂英白了一眼,也端着柠檬茶和点心去客厅。
此时老张头正艰难地从箱子里取东西,仔仔上前帮张爷爷,取出来拆开包裹一看是个黑色的绒布礼盒,桂英一眼认出是首饰盒,笑而不语。
“哎呀也没给你妈带什么,我让明远给他姨买了套玉石首饰,当成赔罪了!
送你啦,老伴!”老张头将一盒昂贵的首饰慢慢打开,笑眯眯递给老伴。
“什么?
啥呀?”桂英母子激动地凑上去。
董惠芳捧着大首饰盒笑着让儿媳和孙子看,致远坐在边上给继父倒茶。
“哎呀我妈好福气呀!
瞅这项链、坠子、玉手镯和玉戒指,唉呀呀羡慕死我了……”桂英拎起项链赞不绝口,仔仔也摸来摸去。
“张叔您是不知啊,我妈呀身在曹营心在汉,明明人在深圳,结果我随口一问你她能把你前一天早中晚干了什么立马说出来!
心里全惦记您呐!
我老说我妈偏心还不承认……”
桂英滴滴答答说了一堆,临了强调:“哎呦我早把漾漾房给您收拾好了,晚上你和我妈好好休息。
接下来我来安排,给你们两整个港澳游、深圳广州游,您跟我妈好不容易来一趟,必须得潇洒一回!”
桂英说完忙去准备枕头,仔仔听完妈妈一顿奉承,转头望着爸爸翻了个白眼。
第二天桂英请了半天假,开车带二老去致远学校参观,晚上和致远在学校食堂吃了饭,转头去仔仔学校外面看学生们上晚自习。
考虑到张叔在宾馆休息了半月身上有劲,桂英第三天便联络最好的旅行社,花了三万多为二老报了夕阳红老年旅行套餐。
深圳、香港、澳门、广州各玩三天,住的是五星级宾馆,吃的是各地特色名吃,随团配导游医护摄影,坐游轮、泡温泉、看表演、逛寺庙、玩钓鱼应有尽有。
疫情初来,人人恐慌。
老张怕老伴从菜市场带来的病毒染上全家,故而狠心驱之隔离,事非情愿,情有可原。
世人非圣人,孰能无过错?
既非十恶不赦,叹之谅之随风去吧。
七月十七号下午,钟雪梅出了咸阳机场找到爸爸,两人坐大巴回段家镇。
一路上钟理问了好些大学的生活,梅梅答得漫不经心。
十八岁了,第一次回所谓的故乡,荒诞又失落。
好在八百里关中平原宽广祥和,为迎接这个远方姑娘煞费苦心。
洋槐树上点点白,泡桐树下残花卷,路边野草结出籽串,远方庄稼一眼无尽。
小白羊侧躺在路边优雅地咀嚼,母猪慵懒地在门前哼哼,大狗高傲地在村中巡视,小鸟悠然地从她头顶滑过。
沉静的夕阳、轻盈的河水、青色的沟壑、高卧的喜鹊、蜿蜒千百年的土路、千里果香的初夏……物之生也,若骤若驰,无动而不变,无时而不移。
两小时后雪梅到了镇上,妈妈早早等候——带着弟弟开着三轮车。
一家人在镇上吃了晚饭,然后乘摩托、三轮回所谓的家。
雪梅坐在爸爸的摩托车上,随车穿过繁忙的农田、稀疏的村庄、路边的荒野、远方的山丘、连贯的山脊……柏油路比城里的窄,房子比城里的矮,人比城里的少,落日比城里的长。
很快到了包家垣的家里,哈哈一家、左邻右舍来看热闹,学成、芸香和一猫一狗待在角落静观,客厅满是喧哗。
晓星家只一间大房子住人,另一间房放杂货同时住着一猫一狗。
客厅有一小沙发,晓星为女儿额外买了一张小床放卧室的大炕对面。
雪梅一身洋气地踏进家门,闻着陌生的空气、环视昏暗的农房、坐在膈应的沙发上,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堵。
一群人叽叽呱呱讲着关于她的家乡话,她却将两眼投向同样沉闷的弟弟。
众人回家、爸爸离开后已经快十点了,雪梅简单地洗漱而后母子三人回房睡觉。
母女俩断断续续地聊天,风扇嘎吱嘎吱地旋转,雪梅躺在不平的床上翻来覆去。
回家之前、在飞机上,她酝酿了好多话要跟妈妈说,如今隔着个歪把子风扇却一句也说不出。
没完没了的蚊子、奇怪的腐味儿、花色难看的床单、西北七月的闷热……在厌恶、烦躁和想要逃离中,奔波一天的女孩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妈妈去地里干活,学成在院里逗猫狗玩,雪梅醒来一睁眼,对望高高的屋脊一时陷入空虚。
九点多学成取来早餐,姐弟吃了早饭,雪梅穿着吊带短裤试探性地走出了大门。
好个坦荡荡的大地、澄澈澈的蓝天,门前的大树比自己年长,木桩子比自己淡定,邻家狗比自己热情。
十八岁的女孩懒洋洋坐在木桩子上望天,觉自己像是被城市之神发配到六合八荒之外。
十一点爸爸骑车过来,接她去钟家湾吃饭,雪梅如失了魂灵的走肉一般,跟弟弟告别后坐上摩托车走了。
摩托车一路颠呀颠,她坐在车后晃呀晃,没几分钟车停了,在一家崭新的院落前。
雪梅呆呆地被领进另一个家门,环视古旧的水井、石子小道、灰瓦屋脊、白墙花藤、五色花园……一时愣住,无力惊叹,女孩直接在花园中央的躺椅上咣当一下躺了下来。
“要遮太阳不?
有遮阳伞。”钟理在远处笑问。
“不用,我缺太阳。”雪梅说完摊开五体,在火辣辣的太阳下睡了起来。
诸般剧变女孩应接不暇,这一年学习、兼职、备考的大学生活太累了。
如果说乡村还有优点的话,那么父母的故乡于她而言是世界上最舒适的大床。
没有噪音、无虑交往、莫名心安。
在乡村,黑夜只是黑夜,黑夜只用来安眠。
钟理见女儿转眼睡着了,欢喜得一个人去厨房悄悄做午饭,很显然,女儿更喜欢他这里。
父女俩吃完午饭,钟理去包家垣给儿子送饭,雪梅一个人在家参观。
简单却别致的客厅、为妈妈准备的主卧、装饰完好的弟弟房间、还有挂着自己旧书包的她的房间。
雪梅走进自己的房间,轻轻抚摸粉绿的墙壁、白色的衣柜、崭新的书桌和白色的小化妆柜,她拉开米白的窗纱看到后院的小花园,她打开迷你风扇再次扑通一下倒在床上。
单人小凉席、浅黄花枕巾、绵软的薄被……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全是爸爸一个人完成的。
爸爸变了。
可是,妈妈也变了。
这一年女孩彻底失去了她的家,积攒的忧伤如影随形,雪梅蜷在床上淡淡抹泪,没多久又睡着了。
下午醒来后她去后花园发呆,竟看到了后院的墙上有一顶爷爷戴了几十年的大草帽。
雪梅将爷爷的草帽果断挂在自己床头的墙上,然后等黄昏凉快时将自己的行李搬到了钟家湾。
此后的日子里,钟雪梅骑着爸爸从镇上淘来的二手自行车每天多次往返于包家垣和钟家湾之间,去地里看妈妈干活、去堂舅家吃西瓜、去芸香家找学成、帮妈妈做饭或者将爸爸做的饭送给妈妈吃,还有去镇上给弟弟芸香和哈哈买冰棍吃、去爷爷坟上献野花、去马家屯马爷爷家看漾漾……
东湾村、西湾村、刘家寨、梨园沟……北坡、西谷、枣园、柿子岭……打碗碗花、老乌鸦、大蝎子、蹦蹦虫……堂舅、表舅、姑奶奶、姑姥爷……杏子、李子、樱桃、核桃……村委会、打麦场、养蜂场、水塘子……收头发的、卖烟草的、贩月饼的、称陈醋的……雪梅每天都能听到新的村名、去到新的地貌或者发现妈妈家深藏的新物种,她每天都能见到一位爷爷提过的亲戚、爷爷描画过的果树、爷爷津津乐道的村中小地、爷爷曾常说的稀奇人。
她以她的方式在怀念爷爷,她怕再不怀念即将遗忘,好在这个暑假她每天都能从钟家湾人口中听到一次关于爷爷的笑话或故事。
每日黄昏时,雪梅喜欢在钟家湾周边散步。
她能闻得到那满谷的狗尾草,能感受到风来时草穗子在她胳膊上、额头上轻轻滑过,能听得到远方山沟深处的鸟鸣鹰嚎,能闻得到坡上的大酸枣又脆又甜……荒野之美,美在无阻。
年轻的困惑、未来的迷茫和失去的忧伤使得雪梅这一年始终快乐不起来,好在这个暑假身处乡野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她每天都在被广袤安静的乡野温柔治愈。
看见繁华心生繁杂,看见深邃心生幽静,看见浩渺心生空旷,看见荒芜心生安宁。
雪梅看见乡村想起爷爷,她想看见爷爷所以千方百计地去欣赏钟家湾的一角一落一动一静。
她发现黄牛总爱露出佛祖的眼神,野猫总爱在巷里扮作锦衣卫,对门奶奶总在黄昏时拉线缝补,蜻蜓总在路边的沟谷中高贵地盘旋……无需文字,无需言语,她已折服。
再说说何一漾。
自打回乡后,小人儿彻底从城市小妞变成了乡村小姑。
才过半月,小妞晒黑了好几茬,脚底是泥、两手乌黑、指甲缝全是曲折的艺术黑线,头发造型不定、衣衫多半不整、说话半洋半土、见人无论大小辈分统一自来熟。
漾漾刚来时精美装扮、举止傲娇,加之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惹得屯里人对桂英女儿过目不忘心存客气。
自从跟同巷同岁的马梦月即刻成为闺蜜后,漾漾的素描画风越来越像村姑。
舅舅忙着种地、外公东奔西跑,小姑娘没人管自然不着家,时常野得忘记了家门,停在哪家吃在哪家,困在哪家睡在哪家。
屯里谁人不知这小妞是老村长家外孙女,个个善待人人喜爱,小孩儿俏皮的小嘴、可人的长相、礼貌平等又无话不说的小大人模样更引得屯里人争相说道。
偶尔,老马带她去镇上、朋友家或亲戚家做客;偶尔,兴盛带她去果园里、小贤家、二婶家吃饭;偶尔,晓星带去包家垣、雪梅带去钟家湾、学成带她去芸香家……何一漾压根说不清自己每天去了哪些地方、见了哪些人、干了哪些事、闹了哪些笑话,好像孙猴子误入蟠桃园、兜率宫,好像猪八戒进了七仙洞、西牛贺洲的贾家,好像贾宝玉住进大观园看到满园的姐姐妹妹,好像阮小七踏入方腊宫殿捞得金银财宝披上龙袍耍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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