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关灯
上一章 回目录    收藏 下一页

商场里的炸雷(1/2)

路的南边稀稀拉拉站着几棵傲慢的老榆树,腋下夹着几株少女般的嫩柳。

【】

路的北边参差着一排呲牙咧嘴的房屋,房屋间有许多豁口。

这些房屋,高大的如臃肿的胖子,矮小的则像恹恹的病妇,很不匀称。

高芬芬目光平静,脸带微笑,很自然地拉着钱小山的手,旁若无人地与他并肩而行。

走进县第一百货商店,钱小山看着高芬芬,认真地说:“今天,我要给你买件衬衫,你自己看哪件好,就说。”

高芬芬说:“我不要。”目光却在琳琅满目的服装专柜里扫来扫去挑选起来。

女人天生爱穿着,衣服再多也嫌少。

高芬芬的目光最后在那件黑底红花的衬衫上停住了。

钱小山见她喜欢,就让营业员拿出来,叫她试穿后买了。

高芬芬收下,放入包中,脸色更加灿烂。

谁知,他们逛到化妆品柜台时,人群中有人突然大喊:“钱小山——”

钱小山回头一看,是娃娃脸,不禁变了脸色。

想躲开,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得硬着头皮站在那里看着他。

娃娃脸跑过来,看了高芬芬一眼,然后转脸冲钱小山嘻皮笑脸地说:“你小子就独享艳福啦?

那天晚上,你是怎么说的?”

钱小山涨红脸,有些慌张地说:“我说什么啦?”

娃娃脸说:“你让我配合你,追到了,介绍我们都认识的。”

钱小山赶紧拉了高芬芬走开去:“走,别听他胡说八道。”

没想到娃娃脸从背后扔过来一个炸弹:“你小子,一个农村户口,还想搞这么漂亮的女孩,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你。”

“什么?”高芬芬的脑袋被炸裂了,嗡嗡响着,一片空白。

刹那间,街道不存在了,行人没有了。

她仿佛一个没头的行尸,只有两腿在机械地往前捣着。

钱小山在后面边追边喊:“芬芬,你听我说,我的户口马上就要转出来了。

真的,不骗你。

顶替父母,转户口,这是有规定的,所以是迟早的事。”

高芬芬只顾往前捣着脚步。

“芬芬,你怎么啦?

那天晚上,是我不好,可这都是为了爱呀。”钱小山边追她边诉说,“真的,我早就在街头上注意你了,你太漂亮了,我想得茶饭不香,连晚上都睡不着觉。

可我不认识你,怎么办呢?

那晚就跟娃娃脸讲好……”

高芬芬只感觉眼前金花苍蝇乱舞。

“我知道,农村姑娘最想的是农转非。

为了吸引你,我就胡诌了两个亲戚……骗了你,这一点我确是不好,我向你道歉,请求你原谅。

芬芬,芬芬,芬芬啊,呜……”钱小山蹲在地上,捧住头哭了。

高芬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自己单位的。

钱小山后来说的什么,她一句也没有听清楚。

她跌跌撞撞走到宿舍,一头扑倒在床上,蒙住被子,呜呜大哭。

这次被骗,对高芬芬的震撼很大。

她感到了一种被污辱的感觉,也更加自卑了,觉得一个农村户口的“黑人”真的很丢脸。

但她也从钱小山的口中,知道了县户籍办主任的名字,心里暗想,要是能认识他,就好了。

于是,她每次经过县公安局门口,都要往里看,有时还奇地好下车到门口去观望。

于是,那天她在菜场门口巧遇陈松宝后,就有些激动,就主动跟他搭讪,就真的不顾一个漂亮女孩的矜持和危险,去他办公室里找了他。

没想到,陈松宝比她想象的还要色,还要急,就不敢再去找他了。

但陈松宝却经常偷偷给她打电话,告诉她一些内部消息,并再三邀请她去他办公室里坐坐。

她不敢去,怕他**的目光,更怕被人发现。

这天下午三点多钟,陈松宝又突然把电话打到她单位办公室里来。

团长喊她接电话,她跑去接听,背对着那个一直对她有所觑觎的团长只“哦哦”地听,不多说一句话。

陈松宝在电话里惊喜地告诉她一条上面新下来的内部土政策:凡副局级以上干部,中级职称以上科技人员,产值超过 0万元的企业负责人,其配偶是农村户口的,如其长年生病,丧失劳动能力的,可以照顾解决其农转非。

陈松宝说:“高芬芬,你只有走这条路了。

你年轻漂亮,还没结婚,想办法嫁个这样的丈夫,就有了农转非的资格和可能。

当然,这种人没有配偶的不太多,除非是离婚丧偶的,或者有什么缺陷,你要有思想准备。

我替你留意留意,一有机会,就叫人来找你。

你自己也可以想想办法。

不走这条路,要想农转非,很难。

真的,高芬芬,我这是为你好。

到底怎么走?

你自己决定吧。”

接完电话,团长问:“谁的电话,一直打到单位办公室里来。”

她只好说:“我姨夫打来的,他一直要为我说媒,我还年轻,早了。”说着赶紧走出去。

她不理睬团长暧昧的目光和不怀好意的关心。

这天晚上七点多钟,一个叫中年妇女突然找到她宿舍。

“你们,谁是高芬芬?”她一进来就冲她们宿舍里三个女孩问。

“我就是,你是?”高芬芬站起来迎上去问。

“我是陈。”她刚要说出陈松宝的名字,高芬芬就制止了她,然后示意她走到门外去说。

她们走到门外一个没人的地方,那个女人说:“我叫陆亚芳,是陈松宝局长叫我来为你作媒的。

他说他是一个乡办塑料厂的厂长,叫丁伟,三十二岁,刚离婚,家里条件很好。

根据上面的新政策,他能帮你搞农转非。”

高芬芬犹豫了。

她只有十九岁。

两人相差十三年,他又结过婚,还有孩子。

她想来想去接受不了。

农村里的人对男女双方的年纪看得很重。

男的比女的大两三年还不要紧,大三四年以上,就要遭议论:那女的不是有毛病,就是有缺陷。

高芬芬心里非常矛盾。

她既想农转非,又想要体面的婚姻。

可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她生下来就没有这个命。

真是太难了,要户口,就没有体面的婚姻;不要户口,又要遭到人们的歧视。

她实在受不了周围人的这种目光。

她的神经被这种目光刺激得越来越敏感,神经也变得越来越脆弱,一听到有人提户口的事,它就绷得很紧。

她最怕粮站。

粮站是黑白身份的检验所,也是“黑人”丢人现眼的地方。

每次去粮站买粮油,她都不敢把粮本拿在手里。

她的脸这么漂亮,皮肤这么白嫩,而拿的却是黑粮本。

这种黑白反差常使人感到惊讶。

陌生人无所谓,碰到熟人就难堪了。

一次,她在粮站排队买油,手里的黑粮本被排在她后面的一个熟人看见,惊讶地说:“啊,你也是黑的?”

高芬芬吓了一跳。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收藏 下一页
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