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在学校里，而是在社会上，在商场里，商场即战场，要怎么怎么的，才能成功；说我心肠太软，不适应社会，迟早要吃大亏，等等，这些话，你现在还想得起来吗？”

“李老师，我承认我错了，”孙洪兴态度诚恳地说，“你就，再给我一次改正错误的机会吧，我保证……”

李锦轩学着他的话说：“这可不是在学校里，这是在社会上，跟我保证，有什么用？”

孙洪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恳求说：“李老师，你救救我吧。

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说着，眼泪夺眶而出，从蜡黄干皱的脸颊上不断地滚下来。

李锦轩神情严肃起来，沉默了。

他是个软心肠的人，最看不得别人流眼泪。

他心里软软的，有些疼，真想救他，可怎么救呢？

孙洪兴突然“噗”地一声，从椅子上滑下来，屈膝跪下，哭求说，“李老师，救救我吧。

你不救我，我就完了。

不是被当成大骗子，吃官司，就是要被那些人打死，李老师，我求你了……”

李锦轩赶紧上前扶他起来：“孙洪兴，你怎么能这样？

啊？

一个大男人，这样软膝，象什么样子？

快起来。”扶他在椅子上坐下后说，“你让我想一想，怎么才能救你？

你现在住哪儿？”

孙洪兴说：“住在一个桥洞里。”

“我的天，怎么会这样？”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千元钱，递给他说，“快去找个旅馆，先住下来，过了四五天，你再打电话给我。

这是我的名片。”

孙洪兴不怕害羞地一把接过钱，连声说：“谢谢李老师，谢谢，谢谢。”那接钱的动作，跟以前饥不择食时的李兵一模一样。

这天，李锦轩正式召集三名合伙人开会。

他先向林芙蓉和小丁汇报了筹建工作中的一些问题和施工进展情况，然后提出了一个让他们意想不到的议题。

“有一件事很重要，我想征求你们的意见。”他严肃地说，“这一阵，原来这个工地的开发商和总包方都找到了我，要我帮忙解决他们以前的问题，你们看，这事该怎么办？”

“这还用问？”林芙蓉快言快语地说，“合同上不是都明明白白写清楚了吗？”

“睬他个鸟，”小丁说，“让他们去找镇政府。

镇政府不给他们解决。”

李锦轩说：“除了民工工资外，他们都不管。

清欠民工工资，国家是有明文规定的，他们没办法。”

林芙蓉妩媚地笑着说：“他们不管，那我们管它干什么？

也管不了。

你怎么管？

除非你贴钱给他们。

我早就料到这一点了，怎么样？

李董，被我说中了吧？”

“可我们，也不能太狠心。”他皱着眉头说，“他们弄得很惨，真的。

我们应当将心比心地想想……”

“你说什么？”林芙蓉吃惊地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想不到你还是一个慈善家，一个想普渡众生的菩萨……”

“不是，”小丁说，“李总是心地善良的唐僧。”

他不快地说：“不是的，我是怕……”

小丁说：“工地上有这么多工人，你怕什么？

谁敢动你，你只要喊一声，谁不来帮你？”

“什么时候，我跟门房讲一讲，不允许陌生人随便进入，让包工头范华也注意点。

如果有必要，我给你配两名保镖……”

李锦轩固执地说：“他们一个弄得倾家荡产，妻离子散，无家可归；一个损失了三百多万，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说不好听，我们吃到的便宜货，实际都是他们的血汗钱……”

林芙蓉眯着媚眼，细致地看着他：“我说你精神是不是正常？

怎么一直替人家说话？

我很干脆，这事，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同意，小丁，你说呢？”

“对，”小丁能有今天这样的成功，有一半是靠了他，所以向来很敬重他，便婉转地说，“李总，还是多考虑考虑自己吧，他们是死是活，关我们什么事？”

他见这样说没有用，就只得摊牌。

他深深地叹息一声说：“唉，那我就明说了吧，他们一个是我的学生，一个是我上海进修时的同学。”

“啊？”重义气的小丁一听，叫了起来，“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

林芙蓉也说：“你嘴里，怎么总是有那么多意外的消息？

象晴天霹雳一样吓人。

你不是说，在这个工地上，做过小工吗？”

“那时，我还不知道是他们。”李锦轩呆呆地说。

林芙蓉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泛起一层不易察觉的嫉妒之色：“那个同学，是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李锦轩脸色平静地轻声说，然后赶紧用谎话解释，“不是那个。”

他明白，要是被林芙蓉知道，她就是那天给他打拷机的女同学，就彻底完了。

女人的妒火一旦烧起来，比男人还要厉害。

这暗语般的对话，小丁听得云雾缭绕。

林芙蓉却暗暗地盯着他，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一点真假信息来。

她一直想试图亲近他，可他总是躲躲闪闪的，不肯跟她单独接触，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只是偶尔暧昧地回顾她一眼，让她难于捉摸。

“那你，准备怎么办？”林芙蓉试探地问。

李锦轩为了得到她的支持，偷偷盯了她一眼，才坦诚地说：“这次，你们得给我一个面子，无论如何要支持我一下。

否则，我就要落下一个六亲不认的坏名声了。

我想这样，原来的开发商，是我初中里的学生，他为了搞这个服装城，搞得倾家荡产，原来的饭店房子车子等都被查封变卖了，总共大约三百多万，我们就不要贴钱给他了，而给他是分之四的股份。

我算了一下，以后的贷款不算，我们这次差不多一百万一股。

待福利院开张后，让他进来做一份工作，他头脑还是灵活的，只要用在正道上，还是能做些实事的，这一点我知道。

总包方也这样处理，给她百分之四的股份。

她是个大学生，让她干一份力所能及的工作，我们的力量就更大了。”

小丁和林芙蓉互相看了一眼，不置可否。

李锦轩又说：“这次的民营福利院股份，我初步设想了一下，这样分配，你们看行不行？

我们三个创办人占其中的66股，我董事长占24股，林芙蓉总经理占22股，小丁副董事长占 股，每股出资一百万。

镇政府以批文等软投入占10股，这合同上已经有了，其余24股，孙洪兴，倪丽红和唐镇长老婆各占4股，还有12股，留给以后为我们贷款拉顾客等有实权作贡献的人，每人两三个股。”

小丁首先表态：“我没有意见，你考虑得比较周到。”

林芙蓉说：“好吧，暂时就这样定。”

李锦轩继续说：“另外我想，原来这个工地上的遗留问题，我们还是应该把它解决了，免得留下后患。

我们不是还有六百万没有给政府吗？

这钱应该直接用于赔付这些人的债务，我算了一下，全部付清，缺口大约在六百多万左右。”

“这个我反对。”小丁说，“至多把本该给镇政府的六百万扣下，直接给他们，其余的缺口，我们不能给。”

林芙蓉说：“其余的缺口，就让镇政府解决吧，他们不是也占了十个股份吗？”

李锦轩知道再说下去没用，就作罢了。

他在文秘小熊记录的会议备忘录上签字，然后让他们两人也分别签了字。

会后，他就按照这个会议精神实施起来。

他先跟倪丽红谈，秘密约在虹桥一个茶室的包房里。

倪丽红听了很高兴，感激得眼睛都发呆了，痴痴地盯着他，喃喃说：“你真好，锦轩，我，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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