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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猩红嫁衣(19)(2/3)

“我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一直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还与高门小姐订下了娃娃亲。”

“我以为我生来就是到人间享福的,却没想到啊……”他脸上的笑容慢慢变淡,化作一片黑沉沉的雾,“我长到十二三岁了,居然还是七八岁的孩子模样。”

他无法长大,这病不知根源,亦无法医治。

而知晓他身患顽疾,父母对他的态度大不如前。

长不大的男儿比女儿还无用,女儿尚且能拿去联姻,男儿呢?

很快,不仅是他的生活质量降了不少档次,就连本属于他的一切都成了别人的。

他不甘、愤怒又气急,可等到的不是半句安慰,而是所有人的落井下石。

兄弟们都长大成人,他没有;他们相继成婚生子,他不能……在那个子孙大过天的年代,他明明没做错什么,却被所有人戳着脊梁骨。

好在时来运转,一日府上来了位大官做客,他带着位道士。

“那是个邪道,一见我便说我是天生的童子,是要侍候在神仙跟前的,于是便向我父母讨了我去。”

他嗤笑:“他们巴不得摆脱我,而做个‘侍奉神仙的童子’又能赚取好名声,就二话不说把我卖了,根本不考虑我的感受。”

“但也多亏了那邪道,让我发现了我在玄门一道上的天赋。”

厉蕴丹振刀抖落无数棉絮,却又见这棉絮化作无数钢刀。

她看了那“女孩”一眼,不做声,继续与这东西作斗争。

如此也好,她正好借着这杀阵练练别的刀法,且听他如何说。

“可他只教了我三年,就怕我变得太厉害杀不得,干脆先下手为强把我杀了。”

他肆意狂笑:“这个蠢货!

杀人也做得不干净,竟是眼馋我的天资,把我做成了个鬼娃娃!”

他硬生生“活”了下来,以不人不鬼的姿态。

那邪道原想用他给高官家里做个招财局,殊不知他仍保留有生前的意识,一夕间杀了那官家满门。

头回品尝活人的精气神,甚是美味。

而高官满门一百三十四口人的精气,促使他从鬼娃进化成了精怪,还有了反杀邪道的能力。

是以,杀戒一开便再也止不住了。

人性是什么,他早就忘了。

寻回本家,灭族,连同外嫁的姊妹一个也不想放过。

可活人总归是机敏的,外嫁的幺妹最聪明,请来了茅山道士帮忙。

在他们的围剿追杀下,重伤的他只好蛰伏。

借地气疗伤,一养便是几十年。

不知是不是成了山精的缘故,他无师自通了夺舍之术,甫一出来便夺舍了一男娃,谁知“诅咒”伴他终生,被他夺舍的男娃都会长不大,而受到魂魄的限制,他无法夺舍成人。

仇恨如烈火,日夜焚烧了他的心。

在年复一年的自厌与厌世中,他逐渐仇视起每一个活人,并筹划着毁掉他们。

他生前死后都不幸福,为何别人就能获得幸福?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瞧见了三姑堂的出马弟子‘杨柳’。”

“她真是个美人,又温柔又耐心。

知道我是山精鬼魅也不戳穿,还允许我跟她学一些东西,说是将来好继承她的衣钵,替她守着这十里八乡的人。”

“但我不是圣人啊,世人伤我这么深,我何必报之以慈悲?

我接近杨柳,为的不过是她身上的柳仙。”

柳仙,天生地养的成精大蛇,只要攒够福德、讨得封号便能成为地仙的“小龙”,不正是他所需要的补品吗?

他想长大啊,而蛇只要活着就会一直长大。

他想长寿,而蛇若能化蛟龙便能寿延五千年整。

乃至生育能力、子嗣、财富,柳仙能带来的东西,他都会一一享受。

只要能成功,只要能成功!

于是,他对柳仙和杨柳的围剿开始了。

哪怕杨柳陪了他六年,他也不记半分情义。

该杀就杀,该埋就埋,他的良心早就死了,要怨就怨前人去吧。

“布阵时我做了点儿手脚,新娘子们瞧不见我。

而等大阵成就的那天,她们也不再是她们了。”

“举世都会看见我的杰作。”他道,“我活在地狱里,我要把地狱带到人间。”

等大阵成就的那天……“那天”是指七月半吗?

厉蕴丹回身:“或许你等不到那天。”

“等不到的人是你!”

“呵。”厉蕴丹运转炽阳道,忽而劈出漫天的火焰吞噬了棉絮,烧得万象尽毁,只剩飘扬而下的灰烬。

她提刀冲向“女孩”,横劈过去,就见刀光将对方劈成了两半。

可这两半在空中化作了一个断成两截的布娃娃,它突然被阴火点燃烧起,不留半分痕迹。

“哈哈哈哈哈!

大阵将成,你奈何不得!”

四面八方响起“女孩”的声音,声声入耳:“我以为你与常人不同,没想到你也会被迷了眼。

竟为了听个故事,与我在露台上磋磨到现在。”

迷了眼、磋磨到现在?

什么意思?

难道……

厉蕴丹取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才知道不妥。

她确实被“鬼”迷了眼,在她看来仅是半个时辰的工夫,外头已经过去了一天!

磁场的异常解除,她竟有十八个未接电话和三十封未读信笺,看来造化者们在这一天里遇到了不少麻烦。

原来,那漫天棉絮除了被他拿来布阵,竟还有催眠迷眼之法么?

【你的道行太浅了。】

不错,这老妖怪说得对。

在阵道一途上她只是个新手,连十八楼的风水局也破不得,更遑论与一个活了两百岁的邪道阵师作对,会输很正常。

且当迷障散去,她所见的高天阴云翻滚,泼墨似的浓云中流窜着白色电光,噼里啪啦作响。

“哗啦啦……”大雨瓢泼落下,淋了她一整身。

厉蕴丹抹了把脸,甩去一手雨水。

之后,她站在天台上远眺大学城、笼屋和镇邪塔所成的一条直线,只觉得这条直线上煞气滚滚,像是有什么巨物在翻滚。

恍若错觉……

不,不是错觉!

聚炁入目,她看见笼屋的十三层盘桓着一条大蛇的虚影。

它的腰身有六个成人合抱那么粗,身长近三十三丈,头大如水缸,是条实实在在的百米巨物。

可如今,它被术法困在十三层,上不得天入不得地,半吊不吊,被笼屋的煞气蒸得灵性全无,只剩个双目猩红、通体漆黑的壳子。

也不知身上被寄生了什么东西,大蛇三寸处长着八个偌大的脓包,隐约浮现八张痛苦的人面。

那是什么?

这蛇、这人面、这雷雨……这邪性的风水师到底想作甚?

空中传来他的声音:“九蛟、复仁、多明,我起的名字多好啊!”

“轰隆隆——”

一道煞白的闪电重重劈下,狠狠砸在公园的镇邪塔上。

厉蕴丹“看到”,砸得分明是塔,可十三层的大蛇却痛苦地翻滚起来,仿佛承受着无边痛楚。

【昂!】她似乎听见了它的悲鸣。

【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求求你!】

“轰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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