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4章

李厘一听，立时起身躬腰道：“叔叔这般说，才真是折杀李厘。”

龙珩忙笑着按他回座：“你看你这孩子千般好，就这一般不好，太客套。

都是一家人了，这些礼节能免则免。

不然每次你一起身，我还要把你按回去, 来来回回，多费力不是？”

听他如此宽心，李厘不由得低头一笑：“是。

李厘知道了。

我……我也早将您视为父辈，不然也……也不会如此……”

“我知道。

你这孩子是个有心的。”龙珩拿起茶壶，倒了杯茶推到李厘面前，“不过叔叔还是要说你几句，凡事欲速则不达。

有些事当雷厉风行, 有些事嘛, 缓缓图之也许更有效果。”

李厘面色一凛：“……还请叔叔多加指点。”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既然你叫我一声叔叔，我便直言了。

你私自截下投奔穆瞳的丫头，又借由月儿之手，将她送到娜仁身旁做事……可有此事？”

李厘立时起身，弯腰谢罪：“晚辈只是未雨绸缪，绝不是要为非作歹。

还请叔叔明察。”

龙珩笑了笑，声音继续压低，将他再度按回座上：“……你的用心我明白。

不必剖白。”

李厘这才放心坐下，道：“叔叔怎知此事？

……哦，大概是月儿说的。”

龙珩一笑：“月儿这个大嘴巴，亏你也放心让她去办。

不过也好，若是经由他人之手，怕是更说不清楚。

我已责令月儿不许多言，你大可放心。

只是云香丫头的来历你可有数？

别着了他人的道。”

李厘沉声道：“我看过这丫头的推荐信，确由小叶子所写，身世来历是没有问题的。

我故意不使她与穆瞳相见，将来便好以穆瞳的名义驱策她做事。”

龙珩眼色一变：“竟是你做的局？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瞒着我做了这么大的事？”

李厘点点头，眼中精光一闪，将嗓音压低：“红腰军的未来，又或者说，昭胤和凌月的未来——更明确来说，未来这天下，是姓神，姓龙，姓李，还是姓萧？”

龙珩颔首道：“这个思路是对的。

我与穆瞳共事这些日子，他人品还是不错的, 暂时也不会与我们有什么威胁。

他虽然面上对娜仁不算体恤，但他心性念旧，若娜仁真有什么差池，他必不能袖手旁观。

拉拢好娜仁对于我们来说也算是一着伏笔，总是有用的。

只不过，我知你深恨拓鞑人，怕你年轻冲动，特地前来劝你一句——遇事还是要冷静区别，不要被旧事蒙蔽，敌我不分，那就误入歧途了。”他叹了口气，道：“我这些年也见了不少事，深知这执念害人不浅。

你年轻有为，正是前途光明，若执着于这些事，反而一叶障目，于己不美。”

龙珩满意的扶他起身，四顾无人，方压低声音道：“如今教主出走三日，明面上虽说是出去采办粮草，可我总觉得事出蹊跷。

昨夜萧昀汐又突然去了西营……这情势实在难测。

你若有所计划，须不可瞒我。”

“你还年轻，慢慢来。”龙珩笑着宽慰道，“虽说凌月王朝一向崇尚男女平等，但我深知，这不过是偏安一隅的策略。

若今后入主中原，自当移风易俗，才能民族融合、长治久安。

我龙家福缘不深，正房仅有今月、馨月两个血脉。

大女儿心机浅薄，小女儿正当幼齿，均非传承家族的良人。

幸得天意，你与月儿有缘，我也喜欢你这个孩子，说句视如己出不为过。

虽说是女婿，其实与儿子无异。

你若好，便是龙家好。

龙家有继，就算我百年之后去了也当无忧。

我这番话，也是父亲大人的心意，盼你明白。”

李厘深知其中要害，连连颔首，起身将帐门拉紧，又着屏风挡严二人身影，方道：“这其中确实有我的一些手段，只不过这计划未知之数太多，能不能成都是天意。

如今三日已过，事态一如我料，我自当不敢再瞒叔叔。”

李厘读了信，面上露出一丝会心微笑，又将信恭恭敬敬还给龙珩：“我一个小辈，怎敢与一国国师比肩，叔叔过誉了。

其实……叔叔说的没错，我一开始做事确实稚嫩，若我能有爷爷他老人家的三分，自然能将事做的更妥善了。”

面对龙珩的质疑，李厘却丝毫不惧，反而笑了：“叔叔刚才可不是这等口吻。”

他将龙京一的回信自怀中取出，递与李厘：“你自己看。”

李厘低着头, 将这一字一句皆听进了耳中, 思忖半晌，才道：“叔叔一片好意，李厘明白。

李厘没有恶意，叔叔明察。”他迟疑片刻，又复抬头，道：“只是……不知叔叔可想过以后？”

“以后？

你是指……”龙珩望他一眼，颇为诧异。

龙珩一顿，随即哈哈笑了几声：“父亲大人果然没看错你，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居然能与他不谋而合……他老人家要是见了你，必然引为知己。”

李厘立时跪下叩首，道：“龙家于我有救命之恩，叔叔与月儿又诚心待我，李厘自当尽心竭力，不敢辜负。”

龙珩皱眉道：“你是月儿心头上的人，你若有折损，月儿可要受苦了。”

“若成大事，不拘小节。

何况……事关国运。”李厘一笑，“就连爷爷都看得出，小叶子心不在执政，早晚必当让位旁人。

等到万事皆定，到底谁来执掌中原天下？

难道叔叔甘心将未来拱手让给萧昀汐？”

龙珩叹息道：“当然不愿。

当日神照熙教主在世之时，也对萧昀汐颇为忌惮，这才选小叶子当继承人以为折中。

小叶子有教主遗命与杀意生双重加持，若她身登大宝一统天下，自是最佳人选。

我们身为人臣，只当尽心辅助，又怎好……李厘，你还是太急了。”

李厘摇头道：“叔叔，我是小叶子的同乡，也是她的生死之交，又何尝不希望小叶子好呢？

就算拿了我的命去，我也不会加害小叶子的。

可我就是再仁厚，再看重她，也不能不承认一个事实……她心中始终觉得亏欠萧昀汐，怕是早晚是要将这执掌之位还给萧昀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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