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温庭春所言，大胤好男儿千千万，温凝觉着，怎么都能找到那么几个合心的罢。

都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她又不求什么“有情郎”，只要都对方家中关系简单，对她没有诸多掣肘，能让她自由自在的就行。

菱兰见她正儿八经地挑婚事了，别提多来劲。

温凝每翻一页，她就在旁边介绍一番。

这画像不止经过她，还经过温庭春精挑细选，有些半个月前就送过来了，菱兰早就将它琢磨透了。

从家世到人品，从家中有几口人，到婆婆姑嫂是否好相处，介绍得行云流水信手拈来。

见温凝翻得差不多了，还将自己早就“优中选优”的几个候选拿出来强调了一遍。

“您瞧这个，就是太医院院正家的小公子何傅，我之前就和姑娘提过的，六月就要入府的何鸾姑娘，就是他嫡亲的妹妹！

咱们要是和他结亲，那便是亲上加亲，多妙啊！”

温凝摇头。

亲上加亲是好，可院正家中观念迂腐，有些手艺传男不传女，他家长媳嫁过去好几年，出门就是去慈恩寺，求天拜地要生儿子呢。

工部侍郎，正三品的官员，京里来的，还是国公府世子，随意哪个名头砸下来，都让他们怠慢不得。

待到他坐到书案前，将这半月京中传来的消息一一查看时，已经是夜色沉沉。

他们应付起来，经验充足，绝露不出半点纰漏。

哪想备好的东西他不看不查，只盯着几间学堂。

这次他们家世子出马，不走寻常路。

届时谢家也会跟着生灵涂炭。

对付他们，须得出其不意，内部分化。

菱兰动了动唇，温凝知道她要说什么，当即继续道：“我把我的要求告诉你。”

“温阑洗尘宴当晚驻足膳食坊，所有酒水、菜肴，经他之手一一验毒。”

嘉和帝让裴宥下江南，当然不止为督建官署学堂。

裴宥面上的温和敛尽，惊堂木一拍，眼底冷戾逼人：“身为朝廷命官，你们就是如此糊弄陛下，如此无视陛下的？”

消息按照轻重缓急做了不同颜色的标记，标记红色会加紧送到他手中，标记黄色可优先查看，绿色则是一些日常汇报，无足轻重。

江南八府，上下官员沆瀣一气，朝廷每年派官员来有何用？

哪怕下派一个常驻巡抚，也能被他们笼络，化作他们铜墙铁壁的一环。

“有。”顾飞答道，“不是紧急消息，便没有送到江宁府，在县衙王勤生手中。”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他表示不解的时候，世子只说了这八个字。

两三个月巡遍整个江南，能查出什么呢？

“徐知府，三日已过，这建学堂的银两，平白无故少了五千两，可查出去向了？”

顾飞抓抓脑袋，他不是文官，这里头弯弯绕绕的，他实在闹不明白。

哪个姑娘不想嫁一个面如冠玉，才高八斗，待自己一心一意的郎君？

又觉得自家姑娘还是没开窍，耐下性子道：“要不咱们先私下约公子们见一见？

说不定画像看着不怎么样，其实还不错呢……”

“姑娘，这都快五月了，前阵子春日宴又有不少公子说好人家了。”菱兰忍不住又劝，“咱们越往后拖，优秀的公子越是被人先订走了，最迟等何姑娘进门，老爷指不定就不问你的主意，直接给你订个公子算了！”

原想着这位半路出家的世子，能短短时间坐上正三品的位置，不过是陛下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有所偏爱。

爆冷门的二甲进士，贫寒学子出身的朝廷命官，印象中仕途还不错。

可如果没记错，他好像是……裴宥一手提拔的？

“近来徒白可有消息？”他静下来，声线便透着低靡的砂质。

酒坊？

昭和公主？

裴宥扬眉，指尖在纸笺上轻轻摩挲。

徐善额头的汗流得更厉害。

好巧不巧，每间学堂，都有千两白银对不上账。

但无论如何，他不敢再轻看这位年纪轻轻的三品大员，他查出学堂的账本，绝对不是巧合。

虽然现在还是有些不懂，可不管怎么样，就是他家世子厉害就对了！

“世子，今后就不住江宁府了？”顾飞问道。

可这贪墨案，也是雷声大，雨点小，最终只下了几个不在关键的官员。

明知内里还有文章，可明面上查不出什么问题，不得不草草结案。

可是哪个正常人家的闺阁女子，会这样为自己打算？

“单说这账本上的杉木，这些日子我问过各地木材，报价最高的本地杉木三百钱一担。

这账本上的六百钱……”裴宥长指敲敲桌面上的账本，“不知是由何处采买的？

徐大人尽可将管事人叫来，容我与他探讨一番。”

裴宥睨他一眼，摇摇头。

既然有了方向，收起温庭春送来的画卷，折身便出门去了。

-

五月初，江南已步入初夏，江宁的荷塘里，荷花已经含苞待放，正午时分，暑气上涌，比起同个时日的京城，要燥热不少。

为让江宁府一脉放松警惕，裴宥刚来江宁时，入住的是县衙，一应行装，包括随身的王勤生也留在县衙。

“温祁与温姑娘，一起开了间酒坊，洗尘宴上酒水为此酒坊提供。

段府庶姑娘段如霜似有参与。

温大人对此不知情。”

菱兰：……

裴宥继续一封封看过去。

“大人，管事的今日不在府中，要不明日……明日下官传他与手下几个负责采买的跑腿，一并前来答话。”徐善又用起了“拖”字决，顺便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身边的通判，让他跟着说几句话。

温凝仍旧托着腮，纤长的睫毛轻轻覆在眼睑上，衬得鼻子直挺又小巧，一张红唇也是娇嫩水润。

原本以为朝廷所谓的“督建学堂”只是一个名头，如此郑重其事地下派一名大员，还是陛下宠信的大员，必然身上还有其他要务。

不纳妾的，多少姑娘求的好人家啊！

温凝想的却是，不纳妾，那岂不是就围着她一个人转？

上辈子她被裴宥围够了，她就想要个花心风流，整日往小妾房里去，别来烦她的夫君。

很快只余一封。

她还是要尽量离裴宥越远越好。

正妻未进门，小妾孩子都生了！

那得是多不像话的人家啊！

菱兰正要说，温凝突然想起什么，双眼一亮，兴冲冲道：“最好的最好，是原配过世，留有一子的鳏夫！

这样便不用同一个妾去抢孩子了！”

“温姑娘折道去了宜春苑，见宜春苑已关，简单打听之后离去。”

菱兰没有办法，只好先应下。

裴宥眉眼清淡，看起来并不像在兴师问罪，语气都是极温和的，甚至隐隐有几分笑意：“下面的人？

是哪些人？

还请徐大人一一道出名姓。

本官奉圣命督察修建学堂一事，不日即将返京，总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回禀圣上，是吧？”

在苏州府和镇江府时，随着他们糊弄，让他们放下戒心，到了这江宁府，一头扎入学堂建造中，人都在江宁府住了大半个月。

菱兰浑然未觉，自顾继续：“而且他门第不显，若是嫁过去，家中一定把姑娘供起来，不敢欺负姑娘的！”

“温家酒坊名下‘浮生醉’经营良好，得昭和公主青睐，将开第二家分店。”

他们也就以为他真只是盯学堂来了，毕竟人家是工部的，管建造。

眼看离开江宁的日子就要到了，他脉峰一转，突然问起了建学堂的银子。

偏偏她家姑娘……头婚就想嫁鳏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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