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嫁，还是不嫁？”

夜风清凉，温凝被风一吹，心头的燥热散了一些，发现自己好像冲动了点。

但人都下来了，总不能又自己回去。

便站在马车下，仰着脸，大眼对小眼地干瞪裴宥。

马车里点着灯，虽颇有些昏黄，却不影响她看清裴宥的神色。

他一手随意地搭在窗沿，听到她的质问，眉尾轻轻一抬，寡淡的眼里便流淌出几分幸灾乐祸，理所当然道：“自然是让温姑娘也体会一下，被人死缠烂打的感觉。”

温凝：“……”

此人……恶劣如斯！

“你别跟着我了！”温凝气得双眼都是雾蒙蒙的，“到了府前被我家中人看到了不好。”

裴宥笑了笑：“温姑娘从前缠着我的时候，被全京城人看着倒未觉得不好。”

“我什么时候缠着你了！”温凝眉毛都要打结了，“不就是……就是捉了个婿！

又没真捉你！”

“那若是你我和离后温府有难，你管还不管？”温凝又问。

裴宥那个偏执的性子，不达目的是不会善了的。

温凝转身，咬着牙提裙上车。

“再者，今日我已经为此事耽误一个早上，公务繁忙，实在没有必要再耽误一回，你说是吗？

温姑娘。”

她与段如霜聊了那许多，心中有了缕清思路的方向，只是到底喝了半壶酒，虽说是果酒，还是有些头晕。

“我的院子里只有几个心腹，旁的人能窥伺到什么？”

坐了一会儿，感觉脑子也转得慢了。

这次裴宥没有提“小雅”的名字，但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你不是说明日……”温凝掀开车帘，怒气冲冲的一句话到后半句时没了声音。

“温姑娘，世子有请。”顾飞客气地拦住了温凝的去路。

理智告诉她大概不会有比裴宥更合适的选择。

“可三年若无……”所出……

“你若没什么好说的，我就下车了。”温凝本是有些凶的，可周遭静谧，她刻意压低声音，又喝过酒，嗓音听来反倒软绵绵的。

“不是你下轿来找我？”他抬抬眉，眼神落回书卷上。

“那怎么……”温凝又想问怎么非得是她呢？

转念想想，早上其实已经都问过了。

她是肯定要带菱兰的，可这么荒唐的事，的确无法同她开口。

温凝压下心头那口气，轻瞪他一眼，在马车尾坐下。

裴宥低笑一声：“如此说来，今早似乎还忘记问温姑娘，当日如何确定我不会被伱捉到温府？

若我真被捉去了，你打算如何收场？”

再甩，依然甩不开，反倒扣得更加用力。

“你就是如此为官的？

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温凝咬牙，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往裴宥那边挪了挪。

“除新婚头三日，我睡书房你睡主卧。”

他几乎满足她全部的选婿条件，家中人际简单，自由，无需生养子嗣，能庇护她的家人，还……还能赚一大笔银子。

裴宥这才放下手里的书，好整以暇地看着温凝：“温姑娘，考虑得如何了？”

裴宥向来清淡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明显的愉悦，声音里亦带着些许笑意：“温姑娘要不上马车来一叙？”

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人又被他拉着坐下：“回答完我的问题，就放你回家。”

“如若没有，就此说定了？”裴宥扬着眉看她。

“嫁，还是不嫁？”

便听身后人沉着嗓子喊了一声：“顾飞。”

想到这里，温凝又一股气闷，被她按捺了下去，转而问道：“那你说假夫妻，怎么个假法？”

他自然不会说是早上见她眼神飘忽，心旌摇摇，心中已有九成把握，但去见段如霜是他意料之外。

叙什么叙！

事情实在太突然，她筹谋了这许久要离他越远越好，实在一下子扭转不过来，接受不了要嫁的人变成他这件事。

她却也没说出来，只两颊越来越红。

“我……我不想与你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你别再跟着我就是了！”

“小雅”与他相识时，才是个十岁的小丫头，说他把她当妹妹她信，若说有什么别的心思，甚至到如今花这么大的功夫，只为等她回来娶她，她真觉得……

哪还有什么顾虑，没有没有，温凝被他从早缠到晚，烦得不行。

与裴宥装模作样三日，大不了也就觉得她不得宠罢了。

裴宥同样望着她，眸子里深深浅浅，似乎也在打量她的神色：“有何疑问？”

裴宥眼神在她脸上凝了片刻，她不语，他的眼神便往下，落在她拽着香囊的手上。

如果她此时抬头，见到裴宥眼底噙着的笑意，便会想起自己对裴宥的评价——越是笑得好看，那颗看不见的心越是黑得发光。

又来这一套？

温凝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前方，菱兰在轿子里探出头来，正在张望。

“温姑娘莫急，夜还长，喜欢可慢慢品酌。”裴宥慢悠悠又给她倒了一杯。

“那你说保我温府无虞，又是怎么个保法？”

即便是如他所说的假成亲。

要么裴宥有病，要么他仍在拿“小雅”当挡箭牌。

乃至现在，他说什么让她占着世子妃的名头，将来还给“小雅”，她都觉得他其实在撒谎。

她实在觉得不可思议。

裴宥没有用香的习惯，温凝一进来，随身带来的那股酒香便显得尤为明显。

他撩起眼皮看一眼，见她挑了个离他最远的角落坐下，扯了扯唇角。

“若她不到三年便回来，你需提前离开国公府，但三年三万两，一两不会少你的。”

“你要我上来，叙什么？”温凝话出口，还是有些冲。

她不再言语，他便随口问道：“刚刚在段姑娘那里喝了酒？”

他不能叫这点意料之外让到手的人给飞了。

温凝实在没忍住，困惑地瞅着他。

简直惊世骇俗闻所未闻。

温凝径直从座位上站起身。

温凝：“……”

温凝哪还敢再喝，那茶盏是平日两三个酒盏大小，她酒量本就浅，此前就已经喝了一些，再一盏下肚，当即觉得脚底都飘了。

温凝抠了下手心。

本就是偏僻的街道，正是夜晚，周遭静寂无声。

温凝咬住下唇。

当初她闹一出帮下捉婿，已经算是胆大妄为，裴宥更荒唐，说什么假夫妻，假成亲……

可她心中正烦闷，刚刚在段如霜那里喝得已是微醺，又口渴得很，皱着眉头看那一盏清澈的酒，抓过来就倒进嘴里。

“不是说给我一日时间考虑？”

可情感上……

辛辣的酒气由喉咙下肚，又顺着喉咙管往上，直冲头顶，她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连连咳嗽，只憋得双眼通红，眼泪都险些掉下来。

温凝蹙着眉，没吭声。

裴宥点点头：“原来这西六街是温家的，旁的马车不能从温府门口路过。”

而整个大胤，她也只信裴宥有这个能耐。

她想嫁燕礼，他就偏不让她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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