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仙人雕像您见到了吗？”朱高炽直接问道。

作为靖难之役时燕军的后勤总负责人，自从老将军顾成在真定兵败被俘后送到北平城，朱高炽几乎每天都会跟顾成探讨燕军从后勤物资筹措，到补给路线选择等各种问题。

“但我想问的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某些山川形胜改变了它们最初的模样，华夏文明会成为什么样子？”

但作为一个戎马五十余年的老军人，顾成深知在这个时代进行跨海远征所需要的惊人补给损耗，以及超高的组织能力，对大明来说是一种怎样的考验。

这个问题，问的朱高煦和李景隆颇有些一头雾水的感觉。

“地理决定论，是地缘政治学说的先决条件。”

“那据说能够让农作物的亩产量翻倍的化肥，便是这个姜”

自从听了姜先生讲课，大明是眼见的一天比一天好，藩王问题被解决了，诸藩的三护卫兵权大多奉还朝廷；反对他的江南士绅也被顺藤摸瓜，现在老实多了；至于几个月前那些对他还口服心不服的朝臣，眼下更是被大明国债所认购的化肥仙丹的利益牢牢地捆绑起来，天天给他上奏折歌功颂德。

最重的是，竟然好像都挺认真的样子？

所以，哪怕忠谨沉稳如顾成，此时也是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而且还是偷听一个诏狱犯人在讲课。

“进一步演进，便是指由不同民族所组成的国家受到当地地理环境、动植物丰富程度、气候等因素的影响，因而不同国家之间产生了发展路径的差异。”

而李景隆在沉思几息后，试探地问道：“是因为华夏的地理环境吗？”

换言之，姜星火毫无保留地授课的时间，也就是这四到七节课了。

这里面要说的是，朱棣之所以说的是“拿回”济州岛，便是因为济州岛曾经是元朝的耽罗军民总管府，主要目的是征伐日本和养马，济州岛东面与日本的长崎县隔海相对，是进攻日本的后勤基地，还是水师演习海战的重要场所。

顾成固然是皇帝信得过的自己人，但是其人的另一重身份却更加重要。

“臣沿途所见，不仅江南，在江北也开始推行的摊役入亩，确实极大地收拢了民心，增加百姓对陛下的信任。”

北平守城战时，两人更是一起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光。

哪还有后面的事情？

顾成反而被问的有些诧异，他的白须抖动了片刻，什么叫想先了解点什么？

这件事情很复杂吗？

还是说讲课的这个人很复杂？

顾成毫不犹豫地问道：“大皇子殿下先告诉我，对面之人究竟是谁？

为何陛下与道衍大师，都这般认真地在听其讲课？”

姜星火点点头说道：“环境因素导致的粮食生产肯定是国家形成的先决条件，如果没有足够的、稳定产出的粮食供养人口，就不可能出现文明的痕迹。”

“那你们觉得，华夏为何成为华夏？”

“殷鉴不远啊陛下！”顾成急忙劝道：“隋朝时隋炀帝三征高句丽不成，来护儿率领水师亦是次次无功，以至于好好的大隋江山土崩瓦解；元朝时忽必烈两伐日本而大败，不仅国家元气大伤死伤无数，更是让蒙古人天下无敌的心气遭到重挫，从此以后每况愈下。”

闻言，朱高煦和李景隆一时错愕，他们倒是从来都没有设想过这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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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炽颔首肯定，随后又说道：“还有在江南已经逐步推行开来的‘摊役入亩’制度，也是这位姜先生的创举。”

“姜郎的意思，便是说国家的形成，先天地就受到了这些环境因素的影响？

是这些环境因素，影响并塑造了国家，换句话说，是地理条件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国家的形成？”

父子俩一同盯向了顾成。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顾成的脸上，满是忧虑。

而一旁的道衍，三角眼瞥了一眼，默不作声。

到时候什么《永乐大典》、迁都北平、征伐蒙古，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朱棣摆了摆手，淡淡地说道：“朕既已决定要对付日本，自然是要做好完全的准备的，而且朕在密信里对你所说的，日本的金山银山，对于大明未来开展海外贸易与大明宝钞的改革，都有着决定性的意义因此，无论如何朕都是要对付日本的，但绝不是莽撞兴兵。

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愠而致战，这个道理朕还是懂的。”

“更何况，日本人口众多，又刚刚经历了统一战争，想必军队战力并没有腐化堕落，一旦进攻受挫，便会被推回海里，重演当年元朝故事。”

听了两人的对话，朱棣表面上不以为意，但他用力抿着的嘴角，却已经暴露了他的内心想法。

李景隆的脑海里不禁浮起了许多画面——黄河流经河套与陕北高原，河套地区的情况恐怕与现状区别不大，毕竟，之前也是南北走向的“几”字形，而陕北高原则会变得更适宜农耕，相应地，由于秦岭的阻隔，关中地区恐怕会形成一个巨大的湖泊甚至内海。

同时，也忍不住想到，若是姜星火出狱了，发现自己指点江山时所说的话语，竟然都变成了现实，到底是会怎样复杂的心情与有趣的表情。

而就在隔壁简短交谈的同时，这边的讲课也开始了。

当下华夏的地貌环境，在许多方面都与上千年前别无二致。

因此，这对于李景隆来说，就是姜星火在诏狱讲的最后一节课。

最关键的是，课到听时方恨少啊！

这节课关键就关键在，可以教他最需要的东西，也就关乎了他的身家性命。

“地理、气候、经济条件，都是形成历史的重要因素，这是不成问题的，但是我们要记住，它们都是使历史成为可能的条件，不是使历史成为实际的条件。

使历史成为实际的原因，是求生的意识和求幸福的欲望。”

——冯友兰《中国哲学小史》

还有一章没保存电脑死机了，试试能不能修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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