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密议(1/2)
日过天中,明军不断轮换攻城将士,但攻势始终不减。
进入湖北以来,第一师始终压着清军打,让他们原本对鞑子的畏惧几乎已经烟消云散,而三堵墙那淡淡的不屑意味,让已有了一些强军骄傲的第一师分外的不服气。
在他们看来,三堵墙装备不及自己,衣食不及自己,训练不及自己,经验,好吧,这个是三堵墙强点,但第一师不是刚成立么?
以后多打打仗,三堵墙还有啥可豪横的?
因此,襄阳一仗,第一师作为主攻,上上下下都憋着一口气,拼命的想证明自己。
这半日的攻城战,第一师毫无保留,从军官到士兵,都将“死战”二字牢牢的记在了心里,打的清军苦不堪言,整个战线摇摇欲坠。
若不是胡副将的亲兵拼命弹压,早就已经崩溃了。
混乱中,慌乱后撤的清兵一不留神,将还没来得及烧开的金汁倾倒在地,脚上都是铁皮战靴的明军一脚踩上去,瞬间滑倒,摔了个七荤八素,半天爬不起来。
好在清军忙着后退,没来得及补刀,不然就得死的毫无尊严了。
后撤的清军没在意,胡副将却是眼前一亮,大喊道:“快,把金汁全都倒在地上,贼人穿的铁靴,在金汁上站不稳。
知府大人,快叫民壮送油上来,菜油猪油都行,老子等下火烧了这帮贼子!”
知府也是大喜,忙不迭的去了。
城头的明军在金汁上站不住脚,难以保持阵型,一时无法追击。
胡副将见状,立刻喝令弓箭手对明军放箭,明军无奈,只能躲在盾后,城头的战局一时僵持起来。
城外,得到消息的王启隆也麻了爪,不知如何处理。
想了想,觉得不能让士兵一直被远程压制无法还手,抽调了两个排的火铳手,让他们登城作战。
火铳手一到,立刻驱散了清军的弓手,但清军有样学样,竖起大盾,明军也进展困难。
守城民壮不断把各种滑油倾倒在地上,明军无奈,只能暂缓攻势,等待上官想办法。
城外,王启隆无法可想,又跑来找李来亨商量了。
李来亨听完,皱眉道:“让士兵用麻布包裹战靴,站不稳的问题好解决,但鞑子可不只泼了金汁,还往地上倒了油,万一鞑子在我军进攻之时放一把火……”
王启隆大惊,这才直到自己和李来亨这等沙场宿将的差距有多大,当下再不敢有丝毫矜持自傲,焦急问道:“国公,这,如何是好?”
李来亨安慰道:“不到事不可为,鞑子不会放火的。
这一把火下来,第一师或许会损失惨重,但襄阳城也不用守了,我军可不止第一师在这,鞑子都看着呢。
其实,要不是你舍不得死人,让鞑子放火倒是好事。”
王启隆无语,老子就是不想死人才来问你,你这是为了攻城,不把手下的命当回事啊。
见王启隆生气,李来亨笑道:“这事儿倒也好办,让第一师的儿郎们先在城头守着,把郝叔父的辅兵们再用起来,背点儿湿泥石块上去,铺在地上,想来鞑子就烧不了城了。”
王启隆大喜,立刻去找郝摇旗商量了。
郝摇旗也干脆,将吃的满嘴流油的辅兵们又发动起来干活。
城头,两军依旧对峙。
胡副将没能力把明军赶下城,明军得到命令,暂时也不再急着进攻,现在放火也用处不大,胡副将心急如焚,只觉自己之前让人堵死城门的做法愚蠢无比,现在想走都难了。
他想着让明军踏入预设的放火之地,自己就一把火点起来,然后回武昌,这襄阳又不是他的驻地,何必在这送了性命?
放火烧死一批明军,也算对得起朝廷发给他的俸禄了。
胡副将几次故意露出破绽,引诱明军进攻,但明军就像看不见一般,只死守着没有金汁和滑油的这一段城墙,死活不上前。
“这帮该死的贼子,还要不要襄阳了?”胡副将怒骂,一边的襄阳知府一脸呆滞,胡副将靠不靠谱啊,说的这是什么话。
“守不住了,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一批贼人,装备好的不像话,还一个个的不要命,拿什么守?
就襄阳这批歪瓜裂枣,还不够人家一个冲锋的。”胡副将见知府脸色不善,骂骂咧咧道。
他是真的郁闷,这支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明军战力极强,每一个都不在他的亲兵之下,但老天,他一个副将,也不过养了百余亲兵,这可是几千人,难道是李定国还是刘文秀的老营兵?
可要是他们的兵,如何会来襄阳?
“胡将军,不是可以放火烧死他们吗?”知府战战兢兢的问道。
“烧光他们,城下还有那么多呢,城楼烧光了,接下来拿什么守城?”胡副将语气不善,不耐烦的回道。
“那,那本官怎么办,本官有守土之责……”胡副将有退路,他可没有,他要么投降,要么殉城,再没有第三条路可选了。
投降,自己或许能活命,家人会被满清屠灭。
殉城,自己死定了,家人倒是能活。
绝望的知府将火攻作为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想放弃。
“本将已经尽力,要怪,只能怪马总兵不自量力,竟然和三堵墙野战。”胡副将冷声道,“襄阳和本将有何关系,难道本将要为了襄阳战死在这?
这都是马总兵的错,知府大人,本将守到今夜就离开,是战是降,知府大人自行决定。
待本将回了武昌,会如实禀报总督大人,尽量保住大人的家人。”
知府绝望不言,仿佛没了力气一般跌坐在地。
胡副将不再多说,转身离开,去安排夜间出城的事儿了。
知府呆坐一会儿,下定了决心,咬咬牙,向家中走去。
路上,师爷满头大汗的追过来,也没看知府的脸色,急声道:“东翁,卢家商行前两天进城,随行有百多个壮汉,学生刚去找他们出人守城,卢家少爷没理会学生,这还得东翁出面……”
知府没理会,自顾自走着,突然停下,问道:“卢家,武昌的卢家?”
师爷没觉着有啥异常,禀报道:“就是这家,卢家少爷带了百多个壮汉,学生看着就觉得像上过阵的,这不上城作战不是浪费了么?
学生去找了卢少爷,他不肯让他的伴当们上城,东翁,您看是不是您去说一下?”
知府点头,转身朝卢家商行走去。
“都不给我活,都想我死是吧?
老子偏要活下来,老子偏不肯去死!”他心中暗暗发狠,萌生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卢家商行,卢果急得嘴角冒泡。
胡副将让人堵死了城门,他原本的计划全都泡了汤,知府的师爷还跑来找他出人助战,他一顿夹枪带棒,将师爷很客气的赶了出去。
这会儿,他正在和李来亨派来的领队商量。
“确认过了,姓胡的堵死了城门。”卢果沉声道,“咱们都被困在这了。”
“那就上城,鞑子不会防着我们,我们找机会制造混乱。”张雷立刻答道。
李精华,也就是李来亨派来的领队人,摇头道:“不妥,我们人太少,闹不出多大的乱子。
再说了,没有和将主们联系上,我们这边发动,他们不清楚状况,不会贸然行动的。”
众人商讨了一阵,始终不得要领。
正焦急时,下人来报,知府大人来了。
卢果不耐烦道:“定然是师爷回去告状,知府亲自来要人了。”
不耐烦归不耐烦,人还是要见的。
待知府进门,还没来得及说来意,卢果就推辞道:“大人,实在不是小的不知报效朝廷,小的商行中货物众多,如今城中动荡,需要伴当们看守着。
小的还有一些桐油库存,全都献给大人,还请大人高抬贵手。”
知府微笑道:“卢少爷客气了,本官不是来要人的。”他看了看李精华和张雷,对卢果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屏退左右。
卢果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老子使唤不动这两个大爷,你行你上。
“大人有何指教,直言无妨。”内心腹诽,表面上还得撑着少爷的场面,卢果矜持道,“这都是我的心腹家人,大人但有要事,最后也得他们去办。”
襄阳知府不再多说,点点头,突然跪倒在地,痛呼道:“还请卢少爷救我一命,本官这些年任上所得,愿全都献给卢少爷,只求卢少爷送本官出城。”
卢果三人皆是瞠目结舌,一时失声。
知府也不起来,抱着卢果的大腿继续哭道:“卢少爷,我朝律令,地方官有守土之责,襄阳眼见不保,卢少爷不肯救本官,本官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卢少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本官衔环结草,粉身碎骨以报。”
卢果支吾道:“大人快快请起,这,我,小人,我如何当得起,大人快快请起,万事都好商量,何须如此啊?”
知府赖在地上,死活不肯起来。
李精华和张雷看得一脸黑线,这还是第一次见识到满清官员的无耻,感觉三观都被震碎了。
好说歹说,知府油盐不进,卢果不给准话,他就不起来。
卢果无奈,只好勉强道:“大人,容小人和家人们商议一番如何?
兹事体大,小人实在无法直接应承。
更何况,就算小人愿意效劳,现在四门堵死,小人也得想个万全的法子,才能让大人出城啊。”
知府大喜,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千恩万谢的去外堂等候了。
知府刚出去,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的愣了半晌,李精华才打破了沉默,吭哧道:“这个,卢家少爷,你怎能答应这鞑子,这狗官?”
卢果心累,刚刚的情景你又不是没看到,我不答应这狗官不起来啊。
他安抚道:“缓兵之计罢了,这狗官也是狗急跳墙,他也不想想,就算眼下逃过一劫,他丢了襄阳,朝廷岂会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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