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3章 勇士慰劳(1/2)
“还有事?”
谷辰开口问着,随即却被自己的粗鲁语气给吓到。
恶劣的还不止语气,随着话间,一股难以言喻的阴惨怒气从心里勃然而起,其苛烈程度几乎令谷辰浑身颤抖——
他知道这股怒气从何而来。
这些日子以来他为推进策划东奔西走,一直强行压制着那股情绪,却没想到在不知不觉间居然膨胀到如此可怕的地步!
?
“没事别来烦我!”
敢对着掌府女杰爆着粗口的男人,放眼黎阳恐怕还数不满一巴掌。
就算明知道无礼谷辰也无法控制。
那股在心里急速膨胀的阴惨情绪,有如决堤洪水般不断蔓延,几乎要淹没他的理智。
谷辰浑身发抖,紧握拳头拼命抑制着那股漆黑涌动,然而一个又一个的骇人念头却不受控制地涌出。
他迫不及待地想把这股情绪渲泄出来。
甚至想到就这样冲去荒怪巢穴大闹一番。
“卿,还好吧?”
这时候,掌府女杰就像要阻挡他般的站起来。
谷辰反应则是狠狠瞪过去,喉咙里响起一声近乎野兽的低吼。
(累到神志不清吗?
不,还有别的缘由……)
那模样似乎让邬言也大吃一惊,稍稍停住脚步。
对踏过众多修罗场的掌府女杰来说,格物坊主那充盈着浑浊怒意跟敌意的目光,根本不构成丝毫畏怯的理由。
但奇妙的是,那目光并未刺激起女杰的斗争心,倒不如说,反而令她心中涌出一股别样的柔软情绪。
(和那时候,很像呢……)
在那股情绪驱使下,邬言初次回避了眼前男人的目光,但接下来却为该如何应对而困惑着。
在男人瞪视下沉默好片刻,掌府女杰才举目望向常夏宫的方角,以此切入话题。
“……说起来,邬真曾跟跟你提过尚的事吗?”
“啥?”谷辰愣住。
邬言口中的“尚”,不用说自然是公子尚无疑。
公子尚是黎阳公的三子,也是邬言邬真的弟弟。
公子尚是诸侯邬氏的正统继承者,被黎阳子民寄予厚望,却在八年前讨伐鬼岩种时不幸罹难。
继承人的夭亡给黎阳带来剧烈动荡,更牵起此后一系列战乱。
黎阳因此元气大伤,直至今日都未能恢复过来——
这段悲壮历史谷辰是知道的,却不理解为何掌府女杰会突然提到公子尚。
另一方面,邬言似乎也未能梳理好心情,凝望着常夏宫的方角,好片刻后才把视线转回自家少监司身上,脸上神情有着谷辰未曾见过的苦涩。
“尚是我和邬真的弟弟。
虽然是妾室所生,却是父亲梦寐以求的儿子,邬氏上下都对他寄予厚望。
邬氏家风是女人负责教育子女,我跟邬真都是母亲教的,但尚的母亲去世得早,所以小时候是由我和邬真负责他教育的……”
邬言以缓慢语调讲述着,在谷辰听来那声音似乎有飘渺。
“虽然我跟邬真都是负责尚的教育,但我们的方针差别相当大。
比如邬真就是那种贤妻良母的类型,会把人照顾得无微不至……嘛,卿应该有切身体会。
尚自幼就是相当皮的性子,基本上在他做任何危除事情前,邬真都会阻止他。”
“是……”虽然不知道为何话题会跳到公子尚的教育上,但谷辰还是下意识地点着头。
格物坊能顺利运营至今可以说大半都是女司书的功劳,在受邬真照顾上,恐怕没有人比谷辰体会更深刻。
“我的性格和邬真不同,更喜欢舞刀弄枪,要说是继承父亲也行。”
邬言嘴角拉出苦笑,语气也渐渐褪去了公务的拘谨。
“看到尚被邬真照顾得太好,我当时就想着要继承黎阳公之位的男人,身上连个伤疤都不敢留下是哪门子的道理?
所以我对尚就不怎么管束,就算他想要冒险也由他去,是成是败都可以。
要是连接受结果的器量都没有,哪还当什么男人?”
“……原来如此。”
谷辰再度点头,迄今为止掌府女杰给他的感觉也确实如此。
照顾周到的二姐邬真,和放任冒险的长姐邬言,虽然无缘跟公子尚见面,但谷辰下意识觉得公子尚应该喜欢亲近长姐邬言才是。
谷辰心里涌出朦胧的想法,皱眉等着邬言再说下来去。
“我跟邬真的方针不同,似乎给那孩子带来很大困惑。
没了标准的他做出举动越来越胆大妄为,因此被邬真训斥过好几次,我也被提醒要好好管束尚,但却没放在心上……仔细想想,那时候要是我听邬真的话,稍稍管束下尚的话,事态也不至于演变到那般地步……”
邬言摇摇头,从肺里号出深深的叹息。
“虽然过后说这些太迟了,但这些年来我一直耿耿于怀……”
“为什么告诉我?”
回应着格物坊主的困惑视线,邬言露出微微落寞的神情,仿佛忍耐什么般的摇摇头,随即望了过来。
在别无旁人的策论室里,以勇猛威名震慑近远诸侯的掌府女杰,注目着他,眼中流露出如冬日暖阳般的和熙目光。
被注目的谷辰不禁微微失神。
虽然迄今为止谷辰都对上司女杰抱有着相当的敬意,但还是初次意识到,眼前比自己大不了两岁的邬氏长公主,其实也是一位格外美丽的女子。
突然对这般想法生出莫名恐惧,谷辰本能地往后退去。
然而邬真动作更快,先一步把格物坊主拉到触手可及的距离。
在极近距离对上那只朱红玉瞳,谷辰只觉得心神一震,心虚地下意识想别开视线,但却无法做到。
“卿的眼神,和那时候的尚一模一样……”
长公主伸手捧着他的脸颊,盯着他的眼睛,声音里有着掩不住的悲恸跟怜惜。
“本宫再不愿意看到珍重的人突然离去,卿有什么委屈尽管告诉本宫。
虽然不知道是否做些什么,但这次,本宫不会放你走的。”
对并不擅长传达感情的邬言而言,这番简短话语已足足是其诚挚心意的结晶。
对想传达的谷辰来说,这段从未有人说过的话语却在其心湖里掀起莫大波澜。
谷辰愕然望向长公主。
在他心中,迄今为止拼命抑制着的情绪浊流,此刻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击着心防,竭尽理性铸起的堤坝已是摇摇欲坠。
谷辰紧握拳头,肩膀猛烈颤抖,而女杰的温言则成为压垮驼背的最后稻草。
“很辛苦吗?
卿不必忍耐的。”
“不是的……”
谷辰摇摇头,并没有特别忍耐。
或者更准确来说,打穿越乘黄起便每天都在忍耐,事到如今已不需要在意了。
“穿越?
记得卿并不是黎阳出身。”
岂止不是黎阳,我连乘黄人都不是。
来到这里纯粹是意外事故,要不是被日升昌路过捡到,恐怕早就曝尸荒野了。
就算侥幸活下来也没啥好事情,这里既没有认识的人也没有会做的事,到处受人白眼。
只有在仓库阁楼躲进那顶折叠帐篷时,才觉得自己稍稍还像个人。
“折叠帐篷?”
就是跟着我穿越来的那套登山装备,有些值钱的抵给日升昌了,剩下的都收在书房橱柜里。
我宅在书房时都会搭起帐篷睡觉,睡得比卧室还安稳。
这件事我没告诉邬真,谁都没说。
“所以,卿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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