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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0章 南京夜(下)(文字)(1/2)

萧之言愕然,从听见厮杀声起,他标志性的笑容不见了。

听见宗茂的话,他自然保持了沉默。

他是平虏将军府的人,纵然有再多的愤怒,在外人面前,也要懂得掩饰。

这是翟哲的意思?

那为何事先没给我通报?

他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萧之言与郑森并肩侍立,两位京营总兵都不再说话,局势竟然完全被宗茂掌控。

“陛下!”

朱聿键一哆嗦,抽出半截长剑,他很坚强,他也会畏惧。

“平叛,平叛!”他语无伦次,他此刻是大明的皇帝,下一刻有可能会变成阶下囚。

“杀啊……,冲啊!”

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激烈,像一柄刀子飞速旋转钻进他的心脏。

这是一场局,他可以继续赌下去。

但如果他输,他就不存在了,还有什么大明中兴?

郑芝龙只是割掉了兵部尚书何楷的鼻子,而翟哲在直接威胁他的皇位。

“萧卿和郑卿作证,朕命翟哲为大将军,统领天下兵马,平息鲁王之乱,执掌与清虏之战。”

一个字一个字像钢镚一般从朱聿键的嘴里跳出来,他没有掩饰自己的恨意,从此之后,他与翟哲将势不两立。

宗茂不在乎,一个人受得了多少赞美,就要能承担多少嫉恨。

若仇恨能杀死人,多铎何须等到大将军来动手。

“请陛下拟旨!”

“你,你以为朕会撒谎吗?”朱聿键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

萧之言和郑森就这样在旁边看着,他们像是无助的孩童,也像是助纣为虐的帮凶,这取决于你从哪个角度来看他们。

宗茂没有兵权,但不妨碍他把所有有兵权的武将玩弄在鼓掌之上。

因为,他是平虏将军府的总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代表了翟哲。

小太监奉上笔墨。

朱聿键咬牙,右手执笔在黄绫上笔走龙蛇,诏书一气呵成。

宗茂毫无顾忌,毫不掩饰,他在做的事正是他想做的。

世俗中人,皆是庸碌之辈,他要随大将军独创一片天地。

皇城外,厮杀声不止。

城头和城下的铳手互射,有人点燃了一旁的民宅,火光照亮了南京城的中心

因为焦急,张名振脸上流下豆大的汗珠。

“攻城,攻城!”

他们没有携带足够的攻城器械。

皇城头守军殊死抵抗,他没有攻城的铁炮,也没有云梯和冲车。

身披铁甲的力士扛着巨斧逼近城门,想用血肉之躯砍开城门。

张名振原以为皇城的大门也会像南京城的东门那般轻易的打开,但是,这一次他失望了。

一列火龙从东门游入,顺着南京城的街道逼近。

在外围戒备的亲兵统领慌慌张张奔走过来禀告:“大人,大人,宁绍的孟总兵领军跟上来了!”

张名振像是抓住救命稻草,“速去给孟总兵送信,前来攻城。”

正在此时,正对面的城头爆发出一阵欢呼。

宗茂、萧之言和郑森同时出现在城头。

这里是萧之言的防区,他传达命令:“张名振挟持鲁王叛乱,诸军守住皇城,援军很快赶到。”诸多的情绪被压在心头,他很疲倦,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干净。

他这一辈子,从未做过对不起朋友的事,他不在乎权势,不在乎金钱,唯有道义在胸。

翟哲从前不是这样的人!

但翟哲从前也不是平虏将军!

他听说,权势会改变一个人,所以他要等翟哲回来亲口问问。

萧之言和郑森的出现,稳定了军心。

相距三四百步远,城头爆发出的欢呼声传入张名振的耳朵,他看不清皇城头发生了什么,但猜到情况不太妙了。

这就是朝政之争!

七年前,柳随风告知翟哲,朝廷之争,无关道德,这里只有你想做的事情和想要实现的目的。

显然,宗茂要比翟哲有天赋的多。

宗茂的身影出现在城头的火光下,接应的骑兵消失在乱军中。

四周的兵马包围过来,把张名振军像肉饼一般挤向坚硬的城墙。

一身玄色衣甲的孟康在后军出现,环绕的兵士大声呼叫:

“奉浙江巡抚陈大人之命,追剿叛乱的张名振军,诸军降者免死!”

“张名振挟持鲁王叛乱,诸军从贼者死,立刻投降,仍是平虏将军府将士。”

“宗茂,你骗我!”张名振拔刀在手,如受伤野兽的哀鸣,“宗茂你站出来!”

这场变故要结束了,必须要有人来承担责任,除了他张名振,还会有谁?

他不是平虏将军的嫡系,但他也不是叛臣,他是大明的忠臣。

宗茂立在城头,遥看乱军中状若癫狂的张名振。

他能感觉到远处的仇恨,以及身边那双冷漠而厌恶的目光。

他不在乎,天下有很多人能共贫贱不能共富贵,庞大的平虏将军府当然有人不能免俗。

平虏将军府要达到令行禁止,有些人必须要清理掉。

皇城后侧。

宁绍镇兵马毫不留情列阵持铳压迫。

“放铳!”

“砰砰砰……!”

张名振的后军溃不成军。

指挥兵马放了两轮火铳,孟康亲自走在阵前,朝里面吼叫:“张总兵,为了你麾下这五千士卒,为了你全家老小,束手就擒吧!”

乱军中,鲁王呆若木鸡,两条腿像生了根长在地上,在乱军中动弹不得。

张名振胡乱的挥舞长刀,他憋着满腔的怒火和仇恨,锋利的刀刃划过夜空,触及不到对手。

头盔掉落在地,满头的头发披散开,脚下被一具尸体绊了下,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一群亲兵拥过来,环绕在他左右,喊叫:“大人,我们护送你杀出重围!”

“天下之大,哪里还有我的去处!”张名振清醒过来,扔掉长刀,转身奔走到鲁王面前,跪地叩拜:“王爷,我对不住你!”

鲁王弯腰伸手挽住张名振的肩膀,“张卿,孤不怪你!”

“王爷,日后没有我护在你身边,也许您会更安全。

我走了,您再也不要有等上帝位的妄想,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鲁王洒下两行清泪。

跪别鲁王,张名振站起来,挥舞双臂下令:“投降,投降!”

不等他的命令,早有一半人已经投降。

四周被围的严严实实,又背负上谋反的罪名,他真正死忠不足百人。

皇城门紧闭,城内的骚乱不平息,守军不敢打开城门。

士卒们放下手中兵器,张名振跌跌撞撞走到孟康面前。

“孟康,你们好手段!”他在笑,笑得很狂妄,笑得很悲凉。

果然战场才是武将最好的归宿,若论玩弄手段,他们这些武人,如七八岁的孩童般幼稚。

“张总兵!”孟康拱手,说:“你放心的走吧,你的家人不会被追罪,你的部下也不会被追究。”

死在这里是张名振最好的结局,因为这是谋反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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