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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节风(2/2)

作者说:“人为自己活着也为别人活着。

在不伤害自己身份的条件下顾全别人的情感,都得算是诚恳,有诚意”;“做戏也无妨,只要有心往好里做就成。”你看,“顾全”就表示有了“为大家好”的心,有了这样的心,又能再批评什么呢?

也只有作者这样的妙人,才能有如此洞察人生的慧眼了。

有自己才有别人,也有别人才有自己。

人人都懂这个道理,可是许多人不能行这个道理。

本来自己以外都是别人,可是有相干的,有不相干的。

可以说是“我的”那些,如我的父母妻子,我的朋友等,是相干的别人,其余的是不相干的别人。

相干的别人和自己合成家族亲友;不相干的别人和自己合成社会国家。

自己也许愿意只顾自己,但是自己和别人是相对的存在,离开别人就无所谓自己,所以他得顾到家族亲友,而社会国家更要他顾到那些不相干的别人。

所以“自了汉”不是好汉,“自顾自”不是好话,“自私自利”,“不顾别人死活”,“只知有己,不知有人”的,更都不是好人。

所以孔子之道只是个忠恕:忠是己之所欲,以施于人,恕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这是一件事的两面,所以说“一以贯之”。

孔子之道,只是教人为别人着想。

可是儒家有“亲亲之杀”的话,为别人着想也有个层次。

家族第一,亲戚第二,朋友第三,不相干的别人挨边儿。

几千年来顾家族是义务,顾别人多多少少只是义气;义务是分内,义气是分外。

可是义务似乎太重了,别人压住了自己。

这才来了五四时代。

这是个自我解放的时代,个人从家族的压迫下挣出来,开始独立在社会上。

于是乎自己第一,高于一切,对于别人,几乎什么义务也没有了似的。

可是又都要改造社会,改造国家,甚至于改造世界,说这些是自己的责任。

虽然是责任,却是无限的责任,爱尽不尽,爱尽多少尽多少;反正社会国家世界都可以只是些抽象名词,不像一家老小在张着嘴等着你。

所以自己顾自己,在实际上第一,兼顾社会国家世界,在名义上第一。

这算是义务。

顾到别人,无论相干的不相干的,都只是义气,而且是客气。

这些解放了的以及生得晚没有赶上那种压迫的人,既然自己高于一切,别人自当不在眼下,而居然顾到别人,自当算是客气。

其实在这些天子骄子各自的眼里,别人都似乎为自己活着,都得来供养自己才是道理。

我爱我成为风气,处处为自己着想,说是真;为别人着想倒说是假,是“虚伪”。

可是这儿“假”倒有些可爱,真倒有些可怕似的。

为别人着想其实也只是从自己推到别人,或将自己当作别人,和为自己着想并无根本的差异。

不过推己及人,设身处地,确需要相当的勉强,不像“我爱我”那样出于自然。

所谓假和真大概是这种意思。

这种真未必就是好,这种假也未必就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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