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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保卫家乡(1/2)

“诸君,此诚危急存亡之冬也!”

“寿良、魏成之生死,在此一役!”

距离大河最近的东武阳县城,在给寿良郡本地豪强、官吏们开的战前动员会上,第五伦将事态说得极其严重。

除了宣传鼓动时必须的夸大外,第五伦倒是没有说谎,两个小小的变量,让他们面对这场赤眉入寇的仗没了必胜的把握。

其一是,在耿纯叔侄俩拉走第五伦麾下两千主力去救定陶后,说好的耿氏两千徒附,却没有到位,根据耿纯的小老弟耿宿亲来告知,却是上个月被驱逐出境的五楼贼张文,带着部众进入巨鹿郡,劫掠县乡,正好卡在耿家军南下的必经之路上,使得他们不得不停下脚步。

耿宿愧疚地表示:“为了提防贼人掠宋子县,回去了一千人,剩下的一千,就算绕道,恐怕也要开春后才能到。”

千里送鹅变成了鹅毛,等耿家军抵达,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而耿纯叔侄这会恐怕才刚刚带着干粮伪装成赤眉兵抵达定陶附近,远在数百里外,也不用指望他们回援了。

这就使得第五伦不得不调遣己方势力下的每一支兵过来,只留了万脩和猪突豨勇千余人,镇在邺城和武安,当心与他们非敌非友的邯郸赵刘使坏,也防着武安李老爷还乡闹事。

计算汇集到寿良河防的兵力,马援亲率的两千流民兵是主力,还有郡属令史熊和魏郡兵曹掾柴戎的两千郡兵,撇除空饷只怕才千余人,不足托付重任。

另外就是耿纯初冬时拉来的两千更始兵,虽然打五楼贼恢复了点胆气,可要他们面对曾经的敌人赤眉,军心仍有些动摇。

亏得第五伦已经靠妖魔化赤眉军,将豪强武装发动起来,大大小小的地主们畏惧赤眉入境,将他们这些大户吃得骨头都不剩,倒是颇为配合第五伦,魏成诸姓凑了四五千人,寿良这边凑了三四千。

总兵力合计万余人,这其中真正堪用的,也就两千嫡系。

虽然杂七杂八,良莠不全,但人数凑够后,起码能安置在长达数百里的河防的各县与亭障上,监视赤眉一举一动,一旦黄河冰封,真是随处都能渡河,选择权在赤眉手中。

而根据潜入对岸的斥候探子回报,深冬后,在东阿一带聚集的赤眉军比想象中更多,粗略估计,竟达到了七八万之众!

而且多为青壮,这就有些吓人了。

“哪来这么多人?”黄长都震惊了,越发觉得主公分兵给耿纯是做错了。

马援算了一笔帐:“迟昭平的旧部两三万,泰山郡城头子路的部众万余人,再加上裹挟的百姓万余,青州兖州几个郡慕名汇拢的灾民数万。”

真打起来,双方的兵力最乐观估计,也是以一敌五。

更麻烦的是,这次迟昭平显然是有备而来,和去年她进犯元城时大为不同。

过去一年,迟昭平跟着樊崇、董宪,打了官军主力练手,嫡系部众秩序有了略为的提升,而且居然装备不差,迟昭平麾下的精锐数千人,披甲率居然跟豪强武装不相上下,草叉农具也换成了钩戟长铩。

赤眉自己不事生产,这些甲兵哪搞到的?

第五伦却不奇怪,除了一些郡县武库外,都是成昌之战的遗泽啊!

他忍不住暗暗骂道:“真得感谢更始将军廉丹、太师王匡,这两位辛辛苦苦从关中,给赤眉军送甲送粮的运输大队长、副队长啊!”

……

爰曾,乃是泰山郡卢县人。

他虽然是个粗人,却很羡慕读书人,喜欢听孔子和七十二贤的故事,尤其仰慕子路,遂给自己取了同样的字,等到他去年响应赤眉,起兵于卢县城头后,部众就叫“城头子路”。

举兵的原因和大多数流寇一样,活不下去了!

泰山郡一向地瘠民贫,官军和赤眉樊崇部在此反复拉锯长达数载,连好好干农活的日子都不多,一些人去投了赤眉,剩下继续做官府顺民,结果赋税更重了。

人祸之外又遇天灾,去年春三四月间,冰雹大如鸡子;入夏以后,全郡三月不雨,大旱成灾。

秋初下了一点,卢县一带的粟麦尚有希望,但将收之际竟来了一场大霜,麦粒未能灌浆,悉数冻死。

八九月济河泛滥,黄水溢堤,大旱之后复遭水淹,灾情更重。

那段时日,别说粮食了,粗糠都是美味佳肴,里中的杵臼,每天有人捣榆树皮,然后煮着吃,城头子路就吃过,刺得嗓子疼!

当榆树皮也被剥光时,就往嘴里塞枯树叶,山上的野菜,明知道有毒,猪吃了都得四肢麻痹,也嚼到口中。

绿油油的水溢出唇角,舌头麻得肿大,话都说不出来,咽下肚子后,一股苦腥味,可好歹,肚子里有东西了,哪怕它也不安分地疼了起来。

有时候城头子路甚至想划开腹部,将肠肚胃统统扯掉。

“这还不是最难下咽的,最难吃的,是柴火。”

“柴火?”

饿极了没办法,朽烂的柴,就这里面白花花的柴虫,硬生生的啃,边吃边哭,真不如早死。

确实有很多人活生生饿死,亦或是饿疯了吃土胀死。

每个县都有成百上千的灾民鹄候号叫求乞,那些菜绿的脸色,无神的眼睛,城头子路也曾是他们中的一员。

同情心、秩序和道德都已荡然无存,人们惟一的想法是吃,饥饿主宰了一切。

佃农贫户将子女卖给还有余粮的豪强、地主、官吏,卖子女无人要,自己的年轻老婆也卖入女闾。

可悲的是,卖一口人,换不回四斗粮,吃不了几天又没了。

老弱妇孺终日等死,年轻力壮者还能铤而走险。

许多两眼灰蒙蒙、东倒西歪的穷小子,就跟城头子路一同滋事,举旗响应赤眉,杀进县寺里,将依然肉食三餐大腹便便的官吏统统放血,打下小豪强坞堡开仓放粮!

原来只要胆子大,手中有刀,吃上饭也没那么难!

就这样,老实人也被逼成了“贼寇”。

他们参加了成昌之战,杀了许多官军,那些大车大车被抛弃的粮食让饥饿的众人吃得肚儿浑圆,缴获的辎重甲兵让自己面貌一新。

可加入赤眉的人靠刀口舔血吃上了饭,和大多数饥肠辘辘的百姓没太大关系。

入冬后,兖州情况继续恶化,在儿女无处可卖后,活人吃活人成了常态,有易子而食、易妻而食,甚至还有弑亲而食的。

城头子路回到老家卢县时,发现这儿已一片荒凉,去到当年曾好心接济过他的一户亲戚,想要报恩。

环顾四周,真真的家徒四壁,夫妻俩饿得起不了身,只是手里各自捏着带血的刀子,眼睛血红看着对方。

城头子路让人喂他们喝粥,喊了几声后,却发现这家的一男一女两个孩子都不见了。

问了一圈,当爹的言辞闪烁,只说:“卖了。”

而做母亲的只是在哭,眼睛不住看着屋后光秃秃的菜地。

城头子路狐疑之下,让人找了找,最后在土包里,发现了这家两个孩子带血的头发,还有白森森的骨头,骨头上的肉,被人啃得干干净净!

“病死了,野狗掏出来啃的。”

几个月前还心地慈善,帮过城头子路的亲戚一口咬定,城头子路只愤怒地鞭打了他一顿:“你连吃孩儿的胆量都有,当初就没胆子随我离开此处,去别处找食?



严冬到了,雪花飘落,兖州民众们无柴无米无衣无食,冻馁交迫,那薄命的雪花正象征着他们的命运。

饥荒和求生的欲望,使得他们待不住了,抛弃世世代代安居的故乡,含泪告别祖坟,组成了庞大的行列,在寒冷的气候中行走。

因饥寒或筋疲力尽,无数人倒下,再也站不起来,经常能看到孩子伏在父母尸体上痛哭,“坏人”会不声不响从他身旁走过,视若罔闻;“好人”则停下脚步,将孩子抱走。

吃别人的娃,好过吃自己的。

投靠城头子路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如同飞蝗一样四处游走。

抵达一个县,攻下城池,打开官仓,抢劫富户,若是不够,就抢中产,抢和自己一样的穷人,夺走他们藏在地窖里的最后一捧粮食。

吃穷一个县,然后离开,亦造就更多流寇,被迫或主动投靠城头子路,他们从千人壮大到了万人,犹如雪球般越滚越大。

最终,汇入了更大的雪球里,迟昭平那多达数万的大军中。

迟昭平攻克了寿良首府东阿,加上成昌缴获的余粮,让忍饥挨饿的城头子路部众吃了顿饱饭。

但大河以南,已经不剩下几座尚未被赤眉攻陷的城池了,县城、坞堡、乡里被祸害殆尽,兖州已空。

迟昭平指着北岸告诉他们:“河北有粮食,元城皇庙、皇庄粮食满仓,我亲眼所见。

只要过了河,打下元城,能吃到开春种地。”

这是数月来,迟昭平不断与兖州各路流寇诉说的实情,城头子路对这个戴着傩面故作神秘,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女人信之不疑,她可是赤眉三大渠帅之一啊,部众嫡系缴获了大批甲兵,战力不俗,也许真能带着众人活下去。

他们以东阿城为基地,靠着余粮,不断等待,直到几场大雪后,天气更寒,冰层愈厚!

“冰可以踩人行马了。”

十二月下旬,试探着,试探着,有人骑着马,沿着遍布冰凌的河面一点点走了过去,没有跌落窟窿里,尽管他还没上岸,就被一支来自对岸巡防士卒的箭给射落马下。

烽燧以十里一个的密度,分布在大河北岸,一旦见到赤眉,就会燃起薪烟,不同品级代表不同人数、情况。

“多派人寻找能渡河的路。”迟昭平知道,第五伦的大军,就按照烽燧的示意行动,遂在傩面后瓮声瓮气地下达指示,可若是她在天气不好烽烟失灵时,多派杂牌疑兵,从不同地域渡河吸引魏兵主力,让他们扑个空呢?

“城头子路,你挑一个起雾的日子,从苍亭渡河!”

……

烽燧,原本是用来提防塞外胡虏的东西,却用来监视同为中夏之民的“同胞”。

但这仅仅是第五伦的想法,魏地人可从来没将对岸这群饥肠辘辘的家伙视为同胞,而是贼寇饿狼。

与对岸赤眉军大多数人草行露宿,重以饥冻不同,被集结在北岸的魏兵待遇还真不错,五千多常备兵虽然训练艰苦,任务也重,但顿顿有饱饭热汤,冬衣也悉数发放。

而陆续集结起来的豪强武装六七千人,第五伦既然收了豪右的粮食,也好歹让他们能够果腹,这群人凑一起反而更乱,安置在各临河县城、坞堡、烽燧,配合主力行动。

除此之外,第五伦也开始发动另一批人参战。

“大尹,聊城、傅平两县两千丁壮已集结开训!”

被第五伦任命为聊城县尉的儒士鲁达鲁仲康不负厚望,在聊城附近拉起了不少男丁,他们才被第五伦从流寇五楼贼手中解救,陆续回归里闾,如今听闻赤眉将至,唯恐去年的灾难又要重演,顿时大恐,有人的想逃走,却被鲁仲康拦下:“与其逃匿,抛弃祖宗坟冢田产,何不保卫家乡?”

保卫家乡,正是第五伦为场战争定下打开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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