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7睡地铺话民俗信仰 忆年味盼乡下春节(2/3)
哎呀现在好多年没吃过了。
仔仔小的时候有一回回去赶上兴成他媳妇坐月子,亲戚送了好多坨坨馍,我连着好几天全在他家蹭坨坨馍吃。”桂英说完甜甜一笑。
“我好像有点儿印象!”趴着睡抱着枕头的仔仔转头朝他妈说。
“现在没人做喽,去年过年连你二婶三婶那两边都没有炸麻糖!
哎!”老马一边叹气一边摇头。
“为啥?”兴邦问。
“你两婶老了,干不动了!
媳妇们不会干也不乐意干——嫌活多还麻烦!
别说炸麻糖,现在村里会做石子馍、会捏花馍的没几个人!
能买买点儿吃,买不来干脆不吃了!
现在的农村,要么是老人娃娃在村里年轻两口在城里打工,要么是小三口在城里生活两老人在村里种地,一家人全搁村里的少得很!
春节过年不回来的多着呢,大年初一在巷子里瞧一瞧数一数,没几家是人口齐全的!
咱这……哎!”起先说的是别人,想到自己家两儿一女十来年没有齐全地过过一个春节了,老马硬是说不出口,只能长叹一声,用水烟抵愁绪。
“爷爷,为啥要献灶神呢?”仔仔说出了心里攒着的疑问。
“灶神给了你饭吃呀!
这是村里的老习俗,小年献灶神,除夕祭土地爷和祖宗,年前还有几回要去坟上祭献。
这也是过年的流程,村里人把献神和过节连在一块,几百年来一直这样子!
爷像漾漾小的时候就开始给灶神、土地爷下跪,跪了一辈子。”老马说完,抬起头吐了口烟。
“原先献灶神时家家贴着灶王爷画像,神像底下摆着糖果、水果、坨坨馍勃勃馍,还有香炉、香这些,我每回去别人家见摆了新玩意——橘子、葡萄干、点心……忍不住想偷吃又没胆子!”桂英从牙缝吸了一口气,而后如孩子一般偷笑。
“原先人还是有信仰的,现在经济发达了人不信神了,开始崇拜物质!
从崇拜动物到拜神仙、拜祖宗,中间经历了几千年;从拜神仙、拜祖宗到拜物质、拜金钱,这中间只用了二十年!
原来年轻,觉着农村人跪在地上念经、拜神、祭祀特别可笑,现在随着年龄的增长,感觉现代人没有东西可拜可信,也挺可悲的。”何致远说完,老丈人、大舅子和妻子各自嗯了一声。
“英英,你还记得正月十七——送虫躲鼠——吗?”马兴邦笑问妹子。
“什么什么?
什么送虫?”仔仔听到自己从没听过的十分好奇,迫不及待的样儿惹笑了爷爷和舅舅。
“也是春节的习俗!
正月十七到了晚上,家家不点灯不开灯,然后大人们在一米来长、手腕粗的木棍上,用碎布料裹一团棉花绑住,做成火把样儿,再沾些煤油点燃。
我就记着每年是我举着火把,从后院的后墙开始,家里的犄角旮旯全用火照一照,意思是将家里的蛇啊、老鼠啊、蛐蜒啊、蝎子啊……送出去,以免自己人被咬了。”
“我记着呢!
我和我二哥跟在你屁股后面,一路喊着蚰蜒哦嘘哦嘘、蛇哦嘘哦嘘、蜘蛛哦嘘哦嘘……出了门到巷子里,黑漆漆的路上全是火堆,大人娃娃围着火堆有说有笑!”桂英说完爽朗大笑,一笑送走了众人脑中的瞌睡虫。
“为什么要‘哦嘘哦嘘’?”小孩心性,对一切好奇急如星火。
“‘哦嘘哦嘘’是赶鸡鸭的声音,意思是把家里的虫子全赶出去!
到了家门口用火把把你外婆提前备好的柴火点着,烧起一堆火。
从你外婆开始,家里的所有人挨个从火堆上跨过去,寓意新一年平平安安。”兴邦说完,咧嘴暗笑。
“还有这种习俗呀!
这个——我喜欢!
下次去爷爷家我来举火把,让漾漾跟在后面哦嘘哦嘘!”仔仔说着两手在空中迅速地乱拨了几下,逗得大人们从鼻子里笑了一声。
“以前过年我记得年后乡上总是有耍社火、唱大戏、办庙会的,方圆几十个村子的人涌出来看热闹,不是一般地隆重,比大明星来了还声势浩大!
诶大,现在村里还有社火吗?”桂英问老头。
“有!
少!
前年咱镇上也搞了,要求每个村子出一个栏目。”老马说完,鼻孔笑出了烟气。
“所以,什么是社火呀?”果然不是一个年代一个地域的,仔仔仰头忙问。
“农村为庆春节搞的活动。
请人专门演节目,或者村里出节目,耍社火的那天在镇上或者哪个村里的主干道游行表演,搭高台、踩高跷、划旱船、舞狮子、舞龙、扭秧歌、敲鼓打锣吹唢呐、扮猪八戒孙悟空……表演队伍走到哪里,人群跟到哪里,乌泱泱的千百人,过春节最热闹的数耍社火。
下回镇上有的话,爷提前叫你。”
“行啊!”仔仔拄着下巴,欣然答应。
“明年高考了还行!
上大学后放寒假了兴许可以看一回,爸也没见过。”致远说到自己,讪讪一笑。
“我做娃娃的时候,一逢过年年年能在会上看皮影戏,现在看不着了,没了!”老马说完,又叹一声,灭了烟,重新躺了下来。
“庙会少了,皮影戏没了,过年的流程也简了——现在不是以前了。
以前特讲究团圆,现在过个年东拼西凑的人还不够!”马兴邦双手抱胸看着天花板,为一个消逝的时代伤感。
“我们这一辈儿,只要当家人或长辈在,底下人总能聚的,现在确实不一样了。”老马低眉。
“听你们说过年,我感觉好麻烦呀,现在精简了不更好吗?”少年心直口快。
“以前只是年前辛苦,年后吃饭、招待亲戚什么的,全备好的,方便得很!”老马为传统辩解。
“现在在饭店里吃年夜饭,不更方便?”桂英取笑老头。
“是方便!
意义不一样了。”老马又叹一声。
“肯定不一样了!
经济在发展,文化在更替,教育理念变了,录用人才的方式变了,社会类型也变了!
现在是经济型社会,不是原来的宗族社会了!
也就你这样的老年人才揪着过去不放。
到了我们这一辈儿、到了仔仔这一辈儿,你瞧瞧他十六岁了连社火是什么都不懂!
所以你们这一代人牢牢握着传统,有什么用呢!”桂英左手拄着脑袋侧躺,右手朝着老头的方向指指点点。
致远顺着妻子说:“以前小孩不听话动不动打,现在哪有打的呀!
原先人一生生四五个、七八个,现在四个爷爷奶奶两个爸爸妈妈下来一个孩子,宠得溺得要不得!
原先讲究孝顺,现在晚年没着落的人比任何一个时代都多,六七十岁还在替儿女赚钱的多的是!
原来吃苦吃的是体力上的,到了新时代吃苦吃的是脑力上的,那猝死的哪个是干体力活累倒的?”
“大是从妇女裹脚的那个年代下来的,咱是从改革开放过来的,到了仔仔成了两千年以后的新人类!
大那个年代苦的是吃不饱穿不暖,咱这一辈愁的是房子,到了仔仔这里,指不定又是其他东西了!
时代不一样,纠结的东西也不一样。”兴邦说完,无奈一笑。
众人沉默了半晌,老马忽地喜滋滋地冲外孙说道:“仔儿,将来爷爷死了,你给爷奔丧吗?
你给爷顶盆子当孝子咋样?”
“嗯?”仔仔显然没听懂,兴邦心中一抖,桂英急着大吼:“干嘛叫他来呀!
我大哥二哥是摆设吗?”
见爷爷问得奇怪、妈妈忽地大喊,仔仔两手撑地面朝爷爷问道:“所以,什么是顶盆子?”
“呵呵!
连这也不知道!
你咋教的娃呀!”老马挂着笑指责桂英。
“我们这一代人谁还用顶盆子呀?
反正我们两将来用不着他顶!”桂英有点激动。
“诶大哥,什么是顶盆子呀?”何致远小声问身边的大舅子。
一直沉默的他虽是陕西人的女婿,可自小出生在小城市,对陕西的很多风俗并不太懂。
“咱那边葬礼上的习俗。
当家人走了,要有个儿子或者孙子做孝子,埋葬的时候头上顶个瓦盆,那个盆人家说叫聚宝盆。
人死后在灵堂上瓦盆一直放在棺材前头,来吊孝的村里人、亲戚或者朋友全在瓦盆里烧纸。
出棺入土的那天,祭奠仪式完了后,盆要跟着棺材一起走。
去坟地的路上,一般是由长子一路上头顶盆子,埋葬前按规矩要把盆摔碎,越碎越好,说是越碎上一代人给下一代人的福气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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