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中 少年失利老马安慰 女人交迫孔平动心(2/3)
晓星想起今天和钟理见面的场景,心底悲凉,再加上近段以来的劳碌、委屈、丧气、怒气、伤痛……一时间挡不住了,揉在一起化成泪水,呜呜地哭了出来。
晓棠抱着姐姐的左肩,默然无言,心中烧火。
晚上十点二十,仔仔回来了。
一到家面色如土地直奔房间,连招呼也不打。
老马这一天天过得,从早上送走漾漾到晚上接回漾漾,中间整整八个钟头一个人在家里数烟叶、掏耳朵、洗汗巾、抠脚缝……折子戏听了一回又一回,电视台换了一个又一个,要不是稀罕漾漾他早回马家屯了,何必在这儿受气又受冷。
每天最开心的是接漾漾放学、和娃儿吃饭,每天最痛苦的也是哄漾漾睡觉、对付娃儿哭闹。
好不容易熬到漾漾睡着了,老马只等个大活人回来跟他唠两句,没想到今个儿仔仔一回家先撂了个脸色。
老马也不搭理,继续在沙发上躺着听戏。
没多久,老马听见房里在说话。
已经躺了一个多小时的老头起身来活动筋骨,本想去卫生间的,谁成想绕到了仔仔房门口。
既已到房门口,不如停脚听一听,指不定他有什么事儿呢。
“英语是一百一十三,化学七十二分,物理是五十四分,生物六十八分……总分数四百三十八。”
“排名……排名……全班五十三名……”
老马听仔仔说一句顿一会儿,显然在打电话呢。
“班里……一共六十三个人……”
老马侧耳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一声,原来他考了个倒数第十,老头怕笑声被听见赶紧笨拙地捂住了嘴。
“数学有两个大题不会答,物理感觉落下的最多,有些会但是答错了……”
“十月份落下的课程我自己慢慢补,然后……周末的补课班继续上着,我觉得到期末考试……应该能全部补上来……”
“嗯……嗯……嗯……没有……好……”
老马猜测他应该是给他爸打电话,见后面不说话了,老头急忙蹑手蹑脚地离开房门口。
上完厕所假装回房睡觉的老头,刚躺下便问仔仔:“诶……你今天考试考完了吗?
考得咋样?”
“爷爷你说你逗不逗?
明明在外面偷听,外面的灯光把你的影子打到我脚下了,还故意这样问!
有意思吗?”少年哭笑不得。
“哈哈哈……”老马腼腆地哈哈大笑,转头对仔仔说:“爷一整天在家,没个人跟我搭话,好不容易捱到你回来了,你瞧你,拿爷当空气似的。”
仔仔一听老头这样说,心软了,一脸丧地说道:“今天考完成绩出来了,第二节晚自习上,班主任在班里读成绩,我退步了几十名,被老师当众点名批评!”
“你——没跟姑娘一样哭吧?”老马取笑。
“爷爷你是不是故意的!
会不会聊天呀!”仔仔气得两脚在床上乱蹬。
老马见他骨子里还是个孩子,乐得笑了。
隔了会,老人家开讲:“你晓得爷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在干啥嘞?
你猜猜,我看你历史学得咋样?”
“我们理科不考历史!
咋俩是两个世界的人,我猜不着!”
“你猜不着那我告诉你。
爷十四五岁的时候,去临近的几个县城要饭吃!
到了一个村子,看见门户好的人家直接敲门,开口就问——你能不能给我个馍吃。
有些人富有给些吃剩下的半张饼啥的;有些人善良给三五个光溜溜的大馒头;还有些人一见我穿得烂是个小叫花子,拎起大扫帚要打我——赶我走呢——嫌叫花子上门不吉利、倒霉头。
骂我的、吐口水的、拿鞭子吓唬着赶我的,还有碰上流氓坏蛋直接过来打我的……爷见多了,啥也不怕,也不上心。
你给我吃的我收着,你骂我两句我不听,你打我我躲着跑咯,反正我娃娃家跑得溜!”
回忆如辣椒水一样翻涌上来,来兴致的老马坐了起来,找打火机点水烟。
二十多平米的小房间里,一张单人床在房西北角,一张单人床在房东南角,爷两个中间隔着个大书桌。
老马那夹杂着厚重历史的烟气,一点一点地熏染着少年轻薄骄奢的头脑。
“就这样,爷七八天、十来天有时一月一个轮回——回家一趟,给家里带一麻袋的馒头疙瘩,要不靠着这要饭要来的馒头疙瘩,你妈她小姑、还有两小叔靠啥活呀!
要地没有一分地,你妈她爷去沟里开点儿荒地被人发现了在喇trumpet叭里点名批——评!
呵呵……”老马摇了摇头,问外孙道:“你晓得爷出去要饭的时候,晚上在哪儿睡?”
“哪儿?”仔仔两手抱胸,将自己窝在床角,静静地听。
“土埝上,就是土坡!
夏天好搞,找个麦场随便睡,冬天不成,啥也没有,没关系!
爷布袋里有个短锨——铁锨,防身用的。
黄昏睡觉的时候去地里找个避风的土凹子,挖个大坑睡。
你外婆后来老笑话我年轻轻给自己挖坟呢!
爷爷告诉你,爷这辈子睡得最踏实的就是那时候在土坑里睡,一个人在山沟里胆子大得狼也不怕!”
“那时候到了冬半年,各家村里隔两天殁个人——饿得!
有回我在离马家屯几十里地的小村里要饭,那天啥也没要到,袋里的也吃光了,晚上挖了个大坑睡觉,饿得实在睡不着,要瞌睡了还不敢踏实睡——怕自己饿死了睡过去!
实在饿得不行,爷从边上抠疙瘩黄土吃……哎……那晚上我寻思呀,老天爷让我活那我第二天朝老天磕三个响头,老天爷让我死,那就死在土坑里,或者被黄土噎死,或者被野狼咬死。
结果你猜怎么着?
第二天真醒了!
哎呀我的爷爷呀,我高兴了一天,没饭吃也乐得慌。”
“那你磕头了吗?”
“肯定磕了!
你心里承诺了,不磕头,要倒大霉的!”
“那你怎么不去人家家里借宿呢?”少年提问。
“呵呵呵……”老马大笑,笑出了泪花,吐了口烟气回道:“你个生人去人家村里谁敢收留?
不打你那是轻的。
有一次我睡在一家人的羊圈里,他家羊圈在屋外面,你猜猜发生啥了?
我半个月讨来的馍——大半麻袋的馍、够咱屋人吃半个月的口粮——被偷啦!
那把爷气得!
当时十来岁心气高,疯了似的挨家挨户地敲门要,哪里要得着呀?
还被人打得一腿血!
爷告诉你真话,我当时恨不得把那个村子一把火给烧了!
哎……后来十几年一路过那个村子,没来由地生闷气,我一定得朝他们村吐口唾沫心里才能过去!
救人命的馒头、叫花子讨来的馒头——说偷就偷!
哎……跟你妈说你妈从来不相信这些事儿!”
老人忽然神气、忽然失色、忽然震雷、忽然哽咽,仔仔听得云里雾里,见爷爷抽出衣兜里的汗巾擦泪,暗想老头说的是真实的事情吧。
“那回讨来的少,我觉着对不起那三个小的(老马的弟弟和妹妹),回家后专挑烂得发霉的自己吃,一天吃一个甚至半个。
有些馍发霉的毛长了一寸长,照吃不误。”
两手比划完后,老人左手紧紧捏着眼窝子,一动不动,许久后继续开口:“爷二十岁的模样看起来比五十岁还老!
有照片作证呢——后来在SC队上拍的照片,爷留着呢,有机会你回马家屯了,瞧瞧爷搁你这般大小的时候是啥模样。”
“嗯。”少年乖乖回应。
不知如何安慰,仔仔远远地坐在一边平静地观望爷爷这个活体历史。
“那几年过去之后,爷胆子一下子大了,死都不怕还怕啥!
只要活着,随便折腾,咋得意咋折腾!
你现在期中考试考个倒数第十失魂落魄的,将来高考没考上、结婚离婚了、家里出白事——还活不活?
不涉及命的事儿,成也罢、败也罢,压根不叫事儿!
现在国家的日子多好啊!
有头脑的靠头脑赚钱,没头脑的靠力气赚钱,咋整也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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