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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上 浮世一日百八烦恼 明昧之间六七情欲(2/4)

“像,可像啦。”小人儿笑哈哈地捧场。

“那莺歌谷里还有羊羔和兔子,兔子跟羊一样大,跑起来比牛快,脾气可好啦,最喜欢和小娃儿耍。”

“爷爷,那你可以给我再抓个兔子吗?”

“诶呦!

爷爷家兔子可不好抓,那兔子只生活在爷爷家山沟里,爷爷家山沟那么大——比深圳还大,你把兔子抓过来它怎么活呢?

它去哪里吃草呀?

下雨了城里又没有山洞洞它住哪里呢?

你不能尽着你喜欢害了兔兔,对不?”老马挪开烟嘴俯首一问。

“对哒!”小人儿认真地点头。

“你将来一定要去爷爷家,因为爷爷家的太阳比城里的大,大很多!

爷爷家院子比操场还好玩,爷爷家母鸡特别喜欢小孩子,还会给小孩送玩具呢,你让它下蛋它就给你下蛋玩,你让它给你采酸枣它就给你采酸枣。

你要想飞到天上,你就跟母鸡说说好话求求它,然后它让你坐它背上带你去天上飞!

飞呀飞呀,你想去哪它带你去哪儿!

你要跟周周玩它背上还能带个周周一起飞,你想跟方启涛玩它也能载着方启涛飞!

上午带你飞到幼儿园,下午带你飞到爷爷家,然后晚上飞到天边再回来。

你要是喜欢天边的彩云,它也能给你摘一朵让你耍耍……”

家里门窗开着,正在睡觉的桂英听到老头给漾漾掐着嗓子讲这些,听着听着不觉间笑出了几滴泪。

有时候,大人比小孩更需要童话故事。

喝了这么多年酒,桂英自觉酒醉和感冒给身体带来的不适感差不太多,可是人们选择酒后疯癫,而感冒后大睡一场。

其实酒后大睡何尝不可,只不过人们太急缺一个魔力开关,好让他们瞬间变成可被接纳的疯子,然后在酒味中风言风语、又唱又跳、又哭又笑。

桂英靠在枕头上,摸着自己肥胖又褶皱的手背,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如何从漾漾那么点变成现在这么大。

自己四五岁的时候,有婆(奶奶)在身边陪伴,好似一本活着的《搜神记》,每天为她讲着上古传下来的各种民间故事。

桂英曾遗憾在仔仔和漾漾的成长中没有婆这么一个角色,现在听着老头不着边际地、换了个人似的取悦漾漾,她觉得真好。

生活本是虚无,丰满的日子需要自己生产,不可否认,面对没有尽头的时间,桂英很多时候在敷衍自己的生活,敷衍对子女的照顾,敷衍对自己的思考。

生活距离死亡太远,导致她不太珍惜,对别人的阔绰日子总是羡慕或围观,对自己的小家却常常忽略、将就或搪塞。

致远一口气撂下家里能出去住二十多天,马桂英其实是羡慕的。

人只有与自己和谐相处了才能与他人和谐共处。

马桂英自问,她除了会赚钱、想赚钱之外对生活还有其它深刻的想法或追求吗?

可怜她作为女人四十岁了,除了赚钱养孩子,真真地找不到第二件能让她提起极大兴趣的事情。

身为凡夫俗子,她是一个国家发展的螺丝钉,是一个企业盈利的小兵,是一个家庭绵延的基石,她一直用力扮演着工具角色,但是,她对于她自己呢?

她是她活着的工具还是她活着的目的?

见漾漾彻底醒了,睡了三天感冒也快好了,老马为漾漾穿好外套,然后自己出去买早餐。

买完早餐见菜市场门口有人吆喝着促销苹果,老马一瞟是陕西的富平红富士——红红的、水灵水灵、个头挺大,一口气买了八个给两孩子吃。

买完水果见门口进进出出好些个人,老马探头望向菜市场的主干道,好家伙黑压压的全是人头。

来深圳好几个月了,老马几乎没怎么逛过菜市场,一来不会做菜,二来不懂菜性。

可这回老马按捺不住,踏进了喧哗如庙会一般的菜市场。

菜市场正面临着一天中批发零售最繁忙、交易量最大的时刻,老马抱好买给娃儿的早餐在人群中慢慢挪步,老怕人多将漾漾爱吃的包子挤烂了。

待了几个月,南方的水果几乎脸熟了,什么芒果、火龙果、荔枝、龙眼、菠萝、木瓜、柚子、枇杷、柑橘……这季节还有马齿苋,老马在一家摊位前驻足,端详许久,猜想是大棚种植的吧。

老家地里的野生马齿苋七八月鲜甜多汁最是好吃,今年到了深圳一口没吃过,老马咽了口唾沫,问了下马齿苋的价格,掂了掂一斤的量,花大价钱冲动地买了一斤。

绕过两个摊位又看到了香椿,因为太贵了老头努努嘴走开了。

出来时碰到了烤红薯,老马给娃儿和桂英各买了一块儿。

在东北角的一家水果摊上,老马瞥见了好些家里不常买的果子,只见牌牌上写着——杨桃、释迦果、牛油果、佛手果、椰子……参观完稀有水果,临出菜市场门口时又看到了榴莲。

知漾漾爱吃这个,老马咬牙买了半斤多,花了五十三块,回家的路上摇头啧嘴,心疼得好似割了他身上的二两肉。

这顿早餐漾漾吃得很开心,一样一点点吃了五六样,吃完精神大好,在屋里跑跳起来。

老马瞧她活脱如坡上奔跑的羊羔,心里也满意。

漾漾的感冒药完了,没了安眠药的拘束,小孩家一上午在客厅里疯癫卖傻、唱跳呼喊,老马乐呵的同时又有些气不顺。

一来不顺自己好似彻底离不开这个娃娃了,因为他的所有喜乐全围着她转;二来不顺自己好似彻底适应了这座城市,因为他发觉自己近两月吃不吃馒头、种不种地好像都可以。

“你买的这些我不会做!”早饭后,桂英靠着椅背,指着餐桌上的野菜犯了难。

“学一学嘛!

马齿菜多好吃,对娃儿肠胃也好,你上网搜下人家咋做。

这东西贵着呢,好不容易买了些,不用多可惜!”老马热情地说服。

“哎呀……”桂英挠着蓬乱的头发犹豫。

本想中午点个餐糊弄过去,没想到老头不仅买了菜,而且买的菜是有技术门槛的。

“你那些嫂子个个会你不会?

你妈你婆都会你不会?

一天天懒得很!

给你婶婶打个电话问下做法有啥困难的?”老马见桂英抱着手机半天没反应,一不高兴翻了脸,毕竟那袋马齿苋花了他三十三块钱。

“做做做!

没说不做呀!

中午做!

你让我先歇会嘛!

我查查方法!”桂英无奈地应承下来,说完回到房里,一上床浑身的骨头立刻消失了。

“还歇!

睡到九点、吃到十点还歇!

懒得一天天亏先人呐!”老马冲桂英的背影抱怨。

桂英前脚上床,刚打开手机漾漾悄默默跟来了,从被窝里钻进了她怀里,母女俩个亲昵了一会,老马在外面打扫桌面和地面。

十一点半,一杯浓咖啡下肚,桂英挽起袖子在厨房忙活,两个小时后饭终于好了。

一盘蒸马齿菜,菜太湿、面粉太多,出锅后湿面团一疙瘩一疙瘩的核桃那么大;一盘青椒鸡蛋,炒得太油了,盘子底下一层黄;一盘肉末豆腐,油放少了,糊锅了。

只这么三盘菜,因太着急桂英忘了蒸米饭,最后三个人捏着甜面包就着咸咸的菜,算是解决了中午饭。

原本约好两家人本周六去书城玩,午饭后桂英想着作罢,一来天气不好阴沉有雨,二来漾漾感冒初愈不便折腾。

出去玩是不指望了,为了不扫兴,桂英在两家住址中间找了家饭店,约好晚饭一块吃。

四点多,午休后的漾漾又来妈妈床上玩,母女玩了会游戏桂英觉没意思不玩了,想起近来她和致远之间总有解不开的疙瘩,女人一时发起呆来。

“哎!

漾儿你瞧瞧,咱家一个个地都会离家出走——哥哥出走去同学家、爷爷出走去高铁站、爸爸出走去找宾馆,包阿姨出走了还能来咱家住,你说妈妈怎么没地方出走呢?

哎……”女人愁中有怨言。

“一点点龟仙人呐!

一点点龟仙人呐……”漾漾一边玩手里的彩色棉球,一边口中念念有词,时不时摇头晃脑地拉着音。

“乖儿,你说什么?”桂英没听清楚特别好奇。

“一点点龟仙人呐!”漾漾抬起头大声喊。

“什么话这是?”桂英坐起来又问。

“爷爷说你的,一点点龟仙人呐!”漾漾如鹦鹉学舌。

“‘一点点龟仙人呐’啥意思……啊!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马桂英勃然大笑,笑得漾漾身板后移小眼瞪圆,笑得老马在摇椅上皱眉嗯了一声,笑得对门邻居也听得到。

原来,老马嫌桂英做得菜太难吃,白白糟蹋了他花大钱买的好菜,午饭后随口说了几遍“一天天亏先人哩”(陕西方言中骂人的俚语),漾漾听话听多了记住了,谁想一出口学岔了,整得桂英被女儿这句奇奇怪怪的家乡话逗得放声荡笑,那嗓门跟个女妖怪似的。

平凡的生活,掺点世俗的忧伤,掺点荒诞的幽默。

晚上两家聚餐,临行前老马吩咐仔仔去叫他爸,致远不想和桂英再吵拒绝了。

六点多桂英带着老小三人先去餐馆找位子,晓星带着晓棠和学成后到,钟能下班后骑共享单车赶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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