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上 浮世一日百八烦恼 明昧之间六七情欲(3/4)
晓星将孩子领到餐馆,菜还没上她先走了,前阵子回家请假太久,现在不好再耽搁工作了。
“我明天和我同学去香港玩。”众人坐定以后,仔仔隔空冲妈妈说。
“那你明天的课呢?”桂英问。
“我让培训中心的同学帮我留着笔记。”
“他们娃娃去,安全吗?”老马问桂英。
“他们小孩家对香港比对深圳还熟呢,他好几个同学每月去香港两三回——去那边购物、爬山、游泳、上艺术课……现在的家长很会玩的,好些直接把老二送到香港上幼儿园呐!”桂英回应。
“哦!
那么近啊。”老马吃惊,回头望了望钟能,一副不可企及的神色。
“哎呀!
仔仔真去的话给阿姨带点东西呗!
我把牌子和那家店的地址发给你!”包晓棠伸出大手在桌上喊。
“记着给妹妹买点钙片和鱼油!”桂英伸出食指隔空点了仔仔一下。
“嗯嗯嗯,我现在用手机记!
你们谁还要带东西的赶紧告诉我,我晚上安排一下明天的路程!”仔仔举着手冲众人喊。
“天民现在咋样啊?”钟能问老马。
“诶?
你咋知道我去看他啦!”老马惊奇。
“你自己在群里发的呀!
忘了?
我看你现在微信玩得挺溜啊,还会转发戏曲和文章。”钟能笑指老马。
“哎……娃儿们天天教呢!
现在我跟我老二打电话是用微信,给仔仔打零钱也是用微信。”老马戳着手机说。
“什么零钱?”桂英机警。
“没什么!
我爷爷要学转账,我帮他操作呢,是我爷爷给我二舅打钱呢!”仔仔火速辩解。
老马端起茶杯笑着吹了吹茶水,喝茶时瞅了眼油滑的少年。
“你那工作现在咋样?
上回听你说有条街要开挖重铺,地上是扫不完的土……”老马喝完茶望向钟能。
“一天天站得太长了,我现在膝盖老发软,有时候还抖,太忙了头也晕!
累倒不累,就是不太自由,身上得挂个定位器,不自在。
早上去太早,也没办法送娃儿。”钟能说完将双眼落在了旁边的学成身上。
“嫑抻着,咱老了,不行带娃去。
反正现在你娃儿又没人带。”老马下巴指着学成说。
钟能听此,低头喝茶。
好多事儿哪那么容易说出口。
“这个给你!”仔仔从袋子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学成。
“什么?”学成大喜,接过盒子和塑料袋,头伸进塑料袋里瞧。
“乐高汽车,我不玩了,送你吧!
这个很难拼的,我以前拼了好几天呢!
你要是拼好了发个图片给我,让我看看!”仔仔说完摸了摸学成的头发。
“嗯。”小孩接过玩具,两手再也没出过塑料袋。
“你脸色不好啊!”桂英点完菜,抓起一把店家送的瓜子,边嗑边冲晓棠说。
“没睡好,最近太忙了吧。”晓棠不想提昨天的荒唐事。
“一般工作忙睡得更好啊!
你……周末还直播吗?
准备做什么?
哎棠儿,你是不知道我今天搞了什么饭——蒸马齿苋!
仔儿他爷买的,太难吃啦!
我自己做的自己都吃不下去!
面粉放多了,跟泥巴一样,成死面了。
我的天,端出来瞅一眼就没口味了,更别说下咽!”
桂英说完这句,突地想起漾漾那句儿歌唱诵式的“一天天亏先人哩”,顿时情绪失控,拍着桌子笑得停不下来。
待将此事啊哈哈、呜哇哇、断断续续地讲给众人听后,一桌人个个俯仰大笑。
笑完后几伙人各聊各的,晓棠言归正传:“蒸菜的关键是,菜切完以后要风干,沾一点面粉就好,菜上的水太多的话很吸面粉,做出来还不好吃。
明天中午我打算给学成做肉夹馍,要卤点肉,你来吗?”
“算了吧!
我展会那会儿忙得透支了,现在累得很,一天天提不起劲。
做面膜可以约,做夹馍呃……算了吧!”桂英摆手大笑,笑完凑上前问晓棠:“诶!
我们客户公司有个联谊会,你想去吗?
对方是上市公司,好多单身男人呢,工资普遍不低。”
“嗯……真没兴趣!”晓棠说完将手搭在了桂英的右手腕上,桂英见此不再开口提这茬子。
待菜上齐以后,七个人热热闹闹地吃了起来。
现代社会中人们不信神也不进教堂,被城市化以后人们不谈祖宗也不攀关系,追求自我的潮流使人们对所处组织的重大喜讯、年会仪式也失去兴趣,所以,人们靠什么维系一种既拢合每个个体又高于家庭的群体关系?
可怜只有聚餐吃饭吧。
晚上八点半,董惠芳忽然念起孙女漾漾,给儿子致远打去电话,母子两随意聊了一会儿。
致远象征性地询问张叔叔的身体时,董惠芳滔滔不绝,将老张头近来的身体明细一一絮叨一番,讲孙子豆豆近来如何好笑怎样调皮,后提起张明远的工作和陈青叶的生活又是一大段。
听着母亲将张家人的生活平面图绘声绘色、有板有眼地铺在眼前,何致远情感上是不平的。
他常提醒自己,母亲晚年生活的开心要高于自己对母亲的需要,可每每听见母亲抱怨或炫耀、夸赞或数落张家的某某某时,他心里是揪着的。
漾漾几乎忘掉了奶奶的样子,但奶奶却把豆豆的生活照料得井井有条、小心翼翼。
母亲如往常一般唠完张家的家常,后询问自己的近况,何致远不想告诉母亲自己最近找工作的不顺,更不想提自己独自住在外面的事儿,只说这几天漾漾发高烧了,说自己最近比较忙,同时提醒母亲想跟漾漾聊天直接打妻子桂英的电话,如此,便将这通电话打发了。
距离,也许不会拉远血缘,但是会疏远感情。
致远和母亲虽远不至此,但自从母亲改嫁后,母亲的心不全在他这里了。
为人子女者总想全部夺走父母的爱和关注,哪怕自己已经成年,哪怕自己可以使用理智消除失落或嫉妒。
包晓星晚上从店里回家时学成已经睡下了,妹子停了网课和她聊今晚晚饭上的趣事,说到桂英做的蒸马齿苋时,包晓星不由地愣神了。
聊完天忙忙地洗漱睡下后,包晓星又想起了前段儿在老家的见闻。
回老家以前,养儿育女是她的宿命,包晓星认为好母亲三个字已经可以完美地定义她这一辈子了。
从老家奔丧回来后,晓星变了,因为她发现一个新的自己。
这个自己与目下成为好母亲的自己并不冲突,并且,那个崭新的自己更有力量,对儿女更具有榜样意义而不只是幕后献身的唯一属性。
回家承包土地的想法并非只是因为故乡空气好、时光慢,从经济上、职业发展上、后半生规划等诸方面来讲,回乡种地无不具有较大的可行性。
包晓星从不是一个不理智的人,可近来她已经被这个越圆越满的“地主梦”折磨得几乎夜夜失眠了。
如果不是活到了这个岁数,如果不是在这个岁数活到这种窘境,包晓星可能从来不会发觉自己也是一个有雄心的人。
服装店和麻辣烫店的工作只是过渡,没有人会把自己的职业生涯建立在他人的门店生意上。
不大不小的债务、梅梅四年大学、赡老养小的生活日日压迫着她,绝境催人做出改变,她却迟迟找不到改变的导火线。
可另一方面,包晓星似乎计划过满、盘算过当、设想太过浪漫。
倘若包家垣的地不够她种,其他村的地也可以,哪怕田地离家五里路也无所谓。
她喜欢开着地溜子或骑着摩托车去地里干活之前的穿行——自由自在地穿行在黄土高原上,好像百花仙子下凡来巡视她的大花园,好像不二的天帝俯望他管辖的烟火人间。
从春天到夏天,从秋天到冬天,果园、土路、老院子、村庄、猪圈、路边的老树、洛河的波纹……包晓星庆幸自己梦中的天堂正是自己的故乡。
乡村不仅仅是一本生物学的百科全书,也是一所完美的启蒙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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