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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中 老父亲神情恍惚两娃受苦 众城会出湘入粤两头被禁(1/4)

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

灵魂疲惫至无法分裂、无力掩饰,此时的老马像极了一个七旬老头,一个瘦弱而伤感的腐朽之躯。

也许他不安的灵魂是个张牙舞爪的牛犊子,他强势的性格如同夏天聒噪的知了,马家屯带给他的阳光、纯真、正气、能量使他错过了真实自己的另一面——迷惑、沉默且悲观的一位老人。

他不敢再有任何幻想,因为心底全是绝望。

生与死一步之遥,万物的生命不过昙花一现,有开合自有终时。

所以,阳台的长寿花、路边的铜钱草、地里的小麦苗,是谁在浇灌?

谁决定它们的生?

谁决定它们的死?

冥王和死神坐在老马身后的沙发上,欣赏着一位老父亲的悲哀,如同欣赏今晚的明月——真实、安静、缓慢,叫人感动,让人震撼。

没有悲伤,只是失魂落魄的疲惫,好像从很远很苦的地方刚刚回来,老马睁着眼,却一直醒不来。

死亡是什么感觉?

匮乏、虚弱、燃烧、冰冷、爆炸还是单纯的疼痛。

临终前人有何样感受?

难过、迷醉、疯狂、激烈还是征服与被征服,抑或只是悲伤后悔。

老马见过在睡梦中死去的老人,他猜测那些寿终正寝的人咽气时一定以为自己是被命运决定了、被更高更大的造物主主宰了这一生,如同自杀的人最终闭眼时一定认为自己是自己的大师、自己决定了最终的离开一样。

绝望到极处,会生出一股烈火般的冲动——朝向自己的冲动。

同样,脆弱到极端,人也会异样地爆发——朝向自己的爆发。

有时候,人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如何发生,却非常清醒结果是什么。

从精神到肉体,老马好像在被动地做一场准备死亡的训练。

越来越强烈的意志引导越来越疲弱的身体,当意志的方向是朝着死亡时,身体也朝着生命终结的目标前进。

等待,人好像一直在等待。

黎明近在咫尺,新的一天新的消息老人有些承受不起。

世界上每一天有很多人跟儿子兴邦一样拿到了相同的结局。

有人胆怯哭哭啼啼、拖拖拉拉,有人勇敢自己为自己做决定。

人终有一死,如果能在梦里终结那该多好,醒着不必愧疚也无恐惧。

躺下来,闭上眼,翻车了,瘫痪了,昏迷了,入院了,病危了,被抢救……这样的指令在老马的脑海里重复。

没错,老头幻想着人死之前的样子,好像这一刻他正好坐在儿子的病床边,看他最后的容颜。

目睹这位白发苍苍的老父亲神魂颠倒、僵死如此,死神忽然心生怜悯。

直到老头眼睛湿润,鼻子通气,脸上淌下两行泪,顽皮的冥王才带着死神甩袖离开。

一月二十一日,这天是农历腊月二十七,一早老马忙着去小区楼下的快递柜收东西。

小区里人少了很多,往常在小区花园里带孩子、遛狗的人忽然不见了。

透过围栏瞭望街上,上下班的时间点真没什么人,倒是多了一层稀疏落叶。

老马拉着大件小件的包裹往回走,一路上盘算着给两娃儿整些什么早饭。

外面卖早餐的原本这时好多回家过年去了,赶上有病毒流感不打算回家的也不愿出来卖早饭了。

回到家还没喘口气,老马接到了致远每天定时打来的电话。

得知昨夜儿子病危险些过去,虽然凌晨抢救过来了,但老马整个人顿时变得不好了。

好像到了这一刻,他才知道儿子车祸后伤得有多重。

先前他总幻想着会好起来,车祸后没有接到第二条坏消息的老父亲以为一切真的会好起来,直到这通心脏骤停、病危抢救的电话。

大脑忽然反应迟钝,脸上连带浑身的肉格外僵硬,老马挂了电话,艰难地走到摇椅上,发干的嘴唇久久地合不住。

方才想着为两孩子煮鸡蛋的心思早没了,一个人干巴巴、硬邦邦躺在阳台边,如沉沉睡去,如刹那死去。

呼吸起伏沉重,两眼直勾勾不眨不动,灵魂在没有边界的沙漠上行走,肉体累到麻木发抖。

年过七旬的老村长是见过世面经过风波的人,只是这一刻,他大脑空白,目瞪口呆,神魂失据,不受控制。

早上九点半,刚醒来的仔仔听到爸爸发来的语音,得知爸爸告诉了爷爷舅舅昨晚病危的事情,少年穿着短袖短裤火速下了床。

隐约中,他瞧见爷爷躺在摇椅上,一动不动,静得跟摇椅合二为一,好似阳台上摆着的泥像石雕一般。

少年轻轻走过去,轻声呼唤。

“爷爷?

爷爷?

爷爷……”

“嗯?”老马从肺腑中嗯了一声,魂灵被拉了回来,眼珠子转了一下。

仔仔看不见爷爷的表情和眼神,只是用手晃了晃爷爷的手腕问:“爷爷你几点起床的?

你早上一直在椅子上睡的吗?”

“不……”

“爷爷早饭吃什么呀?”少年试探。

从爷爷只言片语的回答中,他明明白白地感觉到了爷爷的空心。

“哎……让爷休息会儿,你看有啥吃啥吧!”

“嗯。”

仔仔蹲在旁边观望片刻,然后转身离开,回房取了条薄被盖在爷爷身上,继而去看妹妹。

妹妹昨晚睡在爷爷床上,此刻还没有睡醒。

小孩斜着身子躺着,半截身子露在外面,仔仔为她盖好被子,重回了自己被窝。

湘北病毒差点转移了老马对儿子的担忧,直到今早这一通电话。

如今老人家深陷虚妄,悲痛中很快昏昏入睡。

漾漾原本每天早上准时起床,奈何最近小孩的生活频频被打断,导致生物钟乱了,今早睡到十点也没醒。

十点半仔仔吃了零食,十一点漾漾起床后吃了点糖果,口渴的她跟哥哥和爷爷要水喝,爷爷睡着不搭理,哥哥总说“等会”“等会”,小孩渴坏了,最后去自来水龙头喝凉水解渴。

上午高中老师打来电话,通知何一鸣明天不用来校取期末考试的成绩单,班主任已将电子成绩单发到个人邮箱里,另叮咛学生寒假外出要注意安全,没有重大事情尽量待在家里,同时提醒何一鸣不要参与培训班的课外辅导,尽量自己预习或复习课程,最后告知如果跟随父母回老家要向老师通报个人行程。

老师反复叮嘱,最后将班级通知发到群里及个人微信。

何一鸣举着放大镜认认真真读了一遍。

过了十二点,大的小的均饿坏了,老马躺摇椅上极度萎靡昏昏沉沉根本起不来,仔仔无奈,决定自己亲自去做饭。

菜也没洗直接切好塞进烤箱,计划很浪漫结果很狼狈,一盘蔬菜全烤糊了。

最后跟妹妹只得啃火腿面包、拆鸡腿豆干、嚼锅巴薯片,完事了喝些矿泉水应付应付。

塞饱肚子仔仔百无聊赖,漾漾格外贪睡,没多久屋子里又静了下来。

这天上午,陈青叶要吃红烧肉、老张头想吃煮玉米,冰箱没了库存,不放心保姆买菜克扣,董惠芳拉着买菜车自己出去买菜。

病毒在永州没那么大的关注度,即便事态严重街上也看不出来,好多老年人不上网看不见猛如虎的各色报道,所以全不当回事照常生活。

去一公里外的大市场买完蔬菜水果,老太太拉着一小车东西回家时竟出汗了。

“那病毒是不是感染了会咳嗽呀?”回家后董惠芳跟老张头闲聊。

“是的呀!”老张头蜷在沙发椅上回答。

董惠芳一边收拾蔬菜水果一边叨叨:“刚出去买菜,瞧见好几个人咳嗽呢!

寻常卖豆腐的那女的,也戴着口罩咳嗽呢!

这病毒在湘北市,也不知会不会传染到咱们永州?

病毒来没来不清楚,反正咱这儿的菜价好像涨了些。

芹菜五块多一斤呶!

小白菜六块九……”

“那你……在哪家买的豆腐呀?”老张头谨慎。

“就那女的那儿呀,你不说她家老豆腐最劲道嘛!”

董惠芳平时又带孩子又做家务,哪有闲工夫看手机刷头条,关于病毒什么的净是饭桌上听晚辈说的、闲暇时老张头从收音机里转述的。

大冬天的永州气温在零下几度,上街见有人咳嗽太正常不过了,她瞧见那咳嗽的、戴口罩的不过是当成自己发掘的最新材料,无聊时跟老张头对接对接天下大事,奈何老张头可不这么想。

“她咳嗽呢你在她家买什么豆腐呀!

你跟她说话没?”老张头蓦地生气了,声音之大惊动了家里的另三人加厨房的保姆。

“我不跟她说话怎么给你买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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