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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中 呜呼哀哉钟能猝死 否极泰来致远被聘(3/5)

截止二月二十一日,全国确呀么诊七万六千三百九十四人,治之疗两万六百七十四人,死亡两千三百四十八人;这一天,湘北市F城整整三十天,市内七千一百四十八个小区全面F闭,市内今天起将开展拉网式大排查;这一天铁之路门部推行隔售座票,这一天国全一千七百一十六名医医*人员确呀么诊,这一天港港三千名医护人员罢工要求F关……

同是二月二十一日,这一天某知名连锁餐饮企业开业被叫·停,这一天某网购公司六十六人被感染,这一天深圳开始公布确呀么诊病人小区名称,这一天杭州所有小区实行F*管理,这一天深圳两家企业开工被查F,这一天因新之冠BD导致的死亡人数超过了**病之毒……研究说这一月网民每天上网时间平均八小时,说茶农每户平均亏损三十万,说民航办理退票两千万张……花边头条上有一条是“单车返之工成新姿势”,有一条是“上海出现云医*”,有一条是“口*日产上亿只”,有一条说“企业*工盖盖八个章”……

包晓棠每天被各色新闻轰炸,其中多半是悲伤的。

女人感知压抑沉重,却又无法对抗眼下的社会现实,索性放下思考,为快乐而活。

YQ弥漫之际,居家的快乐成为一种特别稀缺的资源,这资源于晓棠而言并不难得——直播做家乡菜、直播撸猫喂猫、定时上网课学习专业准备自考、花时间打扫屋子拍些RoomTour……充实与快乐真的可以对抗终极的无意义,女人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妙不可言,连围观缺耳排便也喜滋滋的。

自从二月二十一日何致远跟龙华上塘中学的语文组长长聊以后,对方忽然没了消息。

二月二十四日周一一早,夫妻俩一上午不停地跟女儿视频聊天以庆祝漾漾生日,倒把上塘中学的事情搁置了。

“为什么BD不让你和爸爸回来呢?”

“因为……因为……”五岁小孩的问题常常难倒了一个马经理。

“因为BD一来,火车不开了。”致远在旁望着屏幕里的女儿笑态可掬。

“是火车害怕BD吗?”

“对啊,火车胆子真小。”致远说完,桂英抿嘴笑。

“那你们为什么不坐飞机回来呢?”小人儿气呼呼地问。

“因为飞机也胆小!”仔仔从旁插嘴,除了漾漾两边的人皆笑了。

“我让蓝飞机(泡沫玩具飞机)去接你和妈妈可以吗?”小孩双眼含泪,一片赤诚。

“妈妈那么重不怕把蓝飞机压碎吗!”仔仔说完两边人又笑。

“我不想跟你说话!

我要跟妈妈说话!

我要跟爸爸说话!”小孩握拳大喊。

“仔儿你别捣乱!”致远让仔仔把手机给妹妹。

一月未见漾漾,夫妻俩相思成疾,这一天两口子尽力地取悦女儿,不想下午上塘中学的教导主任打来了视频电话。

致远跟对方聊了一个小时,对方于下午六点发来了聘用通知。

通知里确定了六个月的试用期,从何致远结束GL进校上课的那一天开始算起。

“他们这么着急!”桂英不解为何聘用通知书来得这么快。

“因为要开课,老师不到位,当然急了!

他们发布招聘信息已经二十多天了,陕西的那个人说只有我一个人投简历!”致远说着止不住地笑。

“也是!

BD肆虐全国停摆世界围着看中国的笑话,这时候谁找工作呀!

哎呀多亏了仔仔多亏了仔仔!”桂英摇头啧啧。

“仔仔说他投简历压根不看详情,学校名字也懒得看,纯属乱投!”致远说完夫妻俩耸肩大笑。

“还是要感谢爸!

他要没这个想法,仔仔也不会天天闲着乱投简历!

啧爸是我的福星呀!”致远笑完后轻轻地拍着胸口。

“老话说得没错!

做事要成有时候得高人指点,有时候还得些运气!”

这一天,夫妻俩连同家里人高兴坏了,两家人晚上再次凑成一桌吃席庆祝英英女婿重新回校当老师。

老三马兴才这回看英英女婿的眼光又变了——鄙夷里多少掺点儿敬重和不可思议。

老马这一天可是累坏了,为了给小不点儿过个喜庆生日,老马动用了全部的体力和能力。

撇开生日饭不提,光为个礼物老马绞尽脑汁。

目下不能随便出门采购,家里的玩具小孩早玩腻了,老马奇思妙想竟在周末找来针线给漾漾缝毽子。

毽子缝好后装绿豆时发现针脚太大洞太多,绿豆根本盛不住,昨晚上老头修修改改两钟头才把一个毽子做好。

今天上午送给漾漾时,小孩一见毽子那丑陋扭曲、豪不华丽的样子根本不感兴趣。

老马不在意,午饭后拉着两孩子去楼顶玩扔沙包,他跟仔仔在两头扔,漾漾在中间跑,只要毽子砸不中中间的人,便算中间的人赢了。

漾漾躲躲闪闪、跑跑跳跳的笑声很快吸引了楼顶的其他小孩,四个小孩一块在中间来回跑,被砸中的必须下场直至下一轮重新上场。

新奇又复古的游戏吸引了不少家长,大人们轮流扔沙包,小人们叽叽喳喳笑声连连。

沙包扔了大半天,孩子们玩了个尽兴,黄昏回家后,扔了半天沙包的老马累得腰也直不起来,做晚饭时手腕老是酸软无力。

偏巧这时来了个电话,是个陌生号码,老马手软微抖怕摔了手机,接通后指挥仔仔替他举着。

电话那头三言两语说完以后,老马攒了几天的好心情瞬间没了。

不可思议,不敢相信!

钟理黏黏糊糊说不利索,老马问了好几遍,才知钟能殁了。

只因曾听父亲提起老村长多次去过殡仪馆,所有,钟理这次打电话专程朝马叔要殡仪馆具体联系人的电话。

在仔仔的帮助下,老马颤抖着给了他樊永旺以及殡仪馆东大厅经理的电话号码,完事后老村长再也握不住菜刀,一个人扶墙走到阳台边,躺在摇椅上纹丝不动,好似被人抽筋剥皮一样。

死神在兢兢业业地收割他们这一代人,赶上谁便收走谁。

鸡窝里第一只被宰杀的鸡是没有恐惧的,但是最后一只鸡真的会被活活吓死。

瞅着相熟的人一个一个被花样收走,老马经受的最大威胁不是自身的死亡,而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别人的死亡。

“什么?

钟爷爷去世了?

为什么?

为什么?

怎么了这段时间……”

少年不敢相信,在家里一遍一遍地追问,却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少年瘆得慌,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又一身,急得在家团团转。

妹妹饿得又哭又闹又发脾气,爷爷安静得好像遁地消失,晚上七点半,何一鸣怀着从未有过的心情去厨房给家人做饭。

父母回不来、妹妹过生日、爷爷犯痴呆、钟爷爷去世——人生第一次做饭,境况有点传奇。

没错,钟能去世了。

老头走得仓促,留下一堆问题。

二月二十四日,中午一点刚过,钟能正在红锦路上打扫。

扫完一段路带着家伙事儿朝北走,忽听身后有动静。

原来路上有一奶茶瓶子在滚动,钟能顺着瓶子望过去,先是一只胳膊收进了车里,然后小车的车窗缓缓拉上,接着锃亮的名牌小车慢慢启动。

回头再看奶茶瓶子,滚得盖子杯子吸管分了家,杯里黏糊糊的白色东西洒了一地。

钟能凝视数秒钟,最后叹了一声,转身带着工具去处理。

瓶子瓶盖扔进三米外的垃圾桶里,地上的牛奶珍珠得先用土盖住,然后再扫走才行——如此设计好,走过去后,弯腰捡瓶盖杯子。

这一弯,人再也没起来。

老头眼前乌黑,蓦地栽倒,瞬间猝死。

谁也不知道这老头今天扫了多少地走了多少路,谁也不清楚这老人今天吃了几顿饭喝了多少水,谁也没问问这个人连着多少天没休息过,谁也不明白这老人家为何这么年纪大还这么拼命。

唏嘘!

该怎么形容钟老汉这一生呢?

笔者竟找不出一个华丽激昂的词汇来。

他平白得好像从没有来过人世间,他困塞得如同家猫没见过世面,他卑微的一生注定流星疏忽一闪,他苦涩的命运如秦黄牛一样此生只为耕耘而来。

生也耕作,死于耕作,此刻躺在地上佝偻的老头,手里依然握着扫帚把。

他不高大不显眼,不会文不会武,他默默无闻平平无奇得连个小丑也不如;他没有智慧没有胆量,没有梦想没有作为,他活着是个悲哀,死了自然而然。

他在沸腾又荒诞的红尘里没有任何故事可传,他在磅礴又浮躁的年代活着如同死去。

他燃烧命运时火苗是蔫蔫的,他奉献自己时脚步是颠颠的,他讲的笑话是苦涩怪味的,他流的眼泪是毫不值钱的,他穿的衣服是别扭邋遢的,他这一生的征途是荒凉没有风景的,他的出生和死去连场笑谈也凑不全……

他不配拥有宏大肃穆的哀乐,连葬礼他也被世人认为不必非得拥有,他没有提前备好的棺木寿衣,连一般人临终前告别的机会他也索性不留。

他死得干净利落,如是他这一生。

有人生来是凡人,却活得像圣贤;有人生来是小子,却搏成万古名将;有人幸得天下兵权,却祸国殃民贪图小财,有人生来是君王,却万事不理沉迷女色。

钟老汉留下的背影远不如街边的彩旗亮丽喧哗,但他走过的路径却是一代代、亿万万人一起踩踏而过的。

他代表着每一个平凡的人,他的结局也是所有平凡人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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