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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上 桂英婆媳返深隔离 钟理低价转让店铺(2/5)

钟理的消息令她五味杂陈,康鸿钧却频频让她喜出望外。

中年人的爱情有悠长有炽热、有心如止水也有磊落不羁,自打二十六号晚上两人定情以后,近日来一天不见如隔三秋。

鸿钧总在春风吹来的方向现身,现身时他总带给她不大不小的喜悦,在暖洋洋的笑容中他讲述着这方土地上的故事,在动人的故事里他着迷地凝视自己……

康鸿钧是个经历伤痛、懂得冷暖、细致敏感又稳妥大方的人。

他会在来包家垣的路上采把野花放进晓星的花瓶里,会从镇上买来他们母子喜欢的豆腐菜、甑糕和肉夹馍,会在她当头烈日开机耕作时送来一顶漂亮的遮阳帽,会给年年和煤球买来喜庆的小衣服,给哈哈和芸香带些糖果零食小玩具,甚至给没时间做饭的自己拎着菜肉在简陋的厨房里做晚饭……满满的细节将他推到自己眼前,晓星暗庆自己时来运转,一定是老天开眼才送给她这般好运。

爱情原本很简单,奈何结果是个蝴蝶效应。

跟其他女人一样,包晓星无比向往电影里那火热又传奇的爱情故事,赞赏那些为了爱情放下性别、身份、年龄、教义甚至荒诞婚姻的勇士,暗暗惊羡一切为了爱情迸发出的反世俗的言行举止。

她也曾以为因为爱情自己会蜕变、隐忍、疯狂或牺牲,可在这片土地上,爱情被家庭这一更加庄重、更加有力的词汇所替代或压迫。

她憎恨在无爱的婚姻里无效无理地坚持,而她这些年终于活成了自己憎恨的模样。

和鸿钧密切接触的两个多月里,晓星感觉自己的人生有了转机,往后的日子想必更加幸福、更加宽阔。

一想起鸿钧的千般好,钟理瞬间成了她的前半生、过去式,浪漫的幻想随之而来,理性的决断正在形成。

这几天她已经动了彻底了断、速速离婚的心思,甚至幻想着要硬气一次给自己的这段婚姻画上完满的句号,可一见两孩子她不由地陷入选择的旋涡。

怎么办?

她爱上了康鸿钧,接下来的棋局该怎么走?

拖家带口的爱情杂乱得如同织毛衣一样,一起手不可阻挡,但一针错针针错。

因为康鸿钧,她开始讨厌钟理了吗?

非也。

相反,因为康鸿钧的出现,她看清了自己和钟理这些年的牵扯是多么无意义。

遇到鸿钧之前,她还爱着最初的钟理、渴望他能改变,遇到鸿钧之后,她更爱现在的自己——她的体重在增加,她的头发长出了纯黑的一茬,她的身体有了力量,她的大笑说来即来。

包晓星感觉自己年轻了好几岁,她会在照镜子时无意识地自恋地摸自己的嘴巴或眉毛。

没错,年过四十、回到乡村,她竟对自己有了美的觉醒,她开始莫名其妙地爆发阵阵大笑。

“哎……我房租到期了,房东也没有给我们这些滞留的人减免些,还在群里不停地催租子!

那呵斥的口气真让人觉得没有尊严!”

“找找其它地方呗!

这两年经济不景气,商用大楼空置率全国最高,统计说深圳离开了好几百万人,空出的房子一定不少,我们这边的市场好多空房呐!”

“有空我在网上找找,别提这扫兴事了,诶昨天出一新闻,说深圳市出现了招铲屎的业务,好多留守宠物没人照顾,铲屎官花重金在网上雇人去他家看猫猫狗狗!”

“哈哈哈……今天一事儿乐死我了,说进广东的高速路上人太多手续太麻烦,为了提高提报速度,交警指挥无人机挂着一超大二维码在空中飞,凡看见二维码的人立马会意,掏出手机自己扫码上报个人行程!”

“今天还出现无人机在高科技园区送餐的头条,河南的头条是一护士长丢了口Z哇哇大哭,深圳的头条是无人机在工业园、大学城喷洒消毒水,看来头条很有地域性啊!”汤正调侃。

“前几天说有人网购口Z被骗了二十一万,我纳闷……他怎么可能买那么多呢?”

“那阵口Z急缺,好多人在炒呢!

跟屯茶叶、炒大蒜一样。”

“昨天报道一老头六十九岁,明知自己感染还密切接触一百多人,被立案了!”

“现在隐瞒行程确实罚得很重!

我们小区进出要查行程二维码的,深圳使用高科技防疫也是一特色,在人口大国靠人头管理成本太大。”

“是啊。”

“明天三月一号上班你准备好了没?”

“没好也得好,当冲锋陷阵当敢死队了哈哈……打工人苟且呀!”晓棠故作委屈。

“我邻居说他们公司定下三月二十才复工,复工前在家办公,啧啧还是人家互联网行业比较爽!”

“最爽的是不上班还领两月工资吧!

我听说一老板卖了自己的资产给员工发工资,真真良心企业!”

“能复工的也是大公司了,小公司没一沓资料根本开不了工,不开工损失多大!”

二月的最后一天,汤正和晓棠又在电话里消磨YQ下的单身岁月。

关于生活和现实、关于住房和婚姻、关于工作和薪资他们常常一笑而过,年轻人被压榨得只剩下热点新闻可聊,娱乐八卦、社会奇闻像救命草一样解救了他们自身无话可谈的尴尬和枯瘠。

这是一个坐标一线均价十万的时代,这是一个没有房子宁不嫁恨不娶的时代,这是一个支付高额房租还要为租房生活感到羞耻的时代,这是一个天天吃素菜泡面却口口声声大名牌的时代……这个时代让年轻人挫败、自卑、绝望,他们不得已生出虚荣、标榜或投机来自我营救、社交公关,他们在一戳即碎的自尊与用力遮掩的自卑中剧烈摇摆,最后在漫长的自我否定中变得放弃未来、躺平现在、不婚不育。

以往时代,人们靠生育来改善经济状况、实现阶级跨越;当今时代,人们依靠不婚不育来实现相同的目标。

数一数每栋楼里多少个大龄单身被迫决定作独身主义,数一数每栋楼里多少对育龄夫妇被迫决定丁克,数一数每栋楼里多少个大龄男女被摧残得放弃恋爱同时放弃生育。

以牺牲生育来保持生活水平不会断代式下降,这是反生物性的。

做出决定的过程一定是痛苦的、反复的、动荡的,但最后不约而成的结果是时代性的、社会性的、荒诞可悲的。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买了票马上回来。”

“哪里……哪里能买到票呀?”

“火车站。

宝宝你再坚持下,妈妈到时候和奶奶一起回来。”

“那好吧……爸爸在哪里呀?

为什么他回来了不来看我呢?”

“爸爸在酒店G离呢。”

“为什么G离呀?”

“因为……啧咝因为……”

望着屏幕里的女儿一张小脸含情脉脉,桂英的眼眶早湿润了。

同一主题的对话每天晚上必要进行一次,她既要耐心又要保持微笑,非演员的马桂英心早累了,和女儿的对话成了每天她最期待又最害怕的事情。

母女俩聊了一阵被老头岔开了,仔仔和妈妈聊了几分钟挂了电话,老马又开始新一轮应付漾漾同样的提问。

“妈妈哪天回来呢?”

“呃……明个儿……二月三十!”老马被自己逗乐了。

“今天几号了?”

“二月二十九。”

“二月三十是哪天呀?”

“你自己数嘛!

数到哪天算哪天。

明个让你哥哥教你数数怎么样,你学会了数数也就知你妈妈哪天回来了。”

“我不想数数。”小孩皱着一张苦瓜脸。

“呐……嗯听故事怎么样?

我娃赶紧睡,爷给你讲睡前故事好不好?”

“好吧。”小人儿打着哈欠跟现实妥协。

“哎呀讲啥呢……”老马一阵思忖,忽然食指指天道:“有了有了,看这个你爱不爱听。”

“爱听。”

“还没讲呢嗨……说呀,古时候有个当家人,某天他得了健忘症,家里人为这病愁死了,怎么治也治不好。

后来有个行脚医生路过给治好了,治好后这个当家人特别生气,别人怎么也不理解。

他说从前我因为健忘,天大地大的事儿在我这儿也没有,现在病好了记起了过去的事,前半辈子几十年的成败呀、得失呀、悲剧呀、不幸啊统统记了起来,搅得我不安生,后半辈子的担忧啊、惊怕啊、生计啊、憎恶呐还要祸害我几十年,与其这样乱糟糟,还不如让我一直病着,一辈子健忘多好呀……”

老马的故事摇头晃脑地讲完了,漾漾早张着小嘴四肢扭曲地憨憨睡去,老马为孩儿盖好被子,自己却沉浸在故事里久久出不来。

马桂英这头跟家人打完电话,回头再查车票时没想到刷到有票,立马抢到一张。

车票上的出发时间是三月二日,当天即可到达湖南省。

桂英手舞足蹈中意欲将消息发给婆婆,又见时间太晚打搅老人休息。

转头跟致远打电话时,不经意望见了二哥叹息的背影,桂英心里难受,匆匆挂了电话,一时不知如何安慰。

她这一走,家里只剩二哥一个人了。

屯里春色悦人,到处弥漫的轻欢喜、忙春播的氛围常让人忘掉孤单。

可一个又一个的黑夜、一年又一年的凛冬,二哥身边除了三条老狗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平日里媳妇婶婶们照顾孩子各忙各的,在外务工的兄弟们这十年连端午中秋也懒得回来,二哥往常得空了也只在婶婶家吃个饭、朝左右邻送些果、红白喜事走个门户、谁家着急了搭把手……热闹少有,寂静倒是家常便饭。

这几天想到这里桂英心里不是滋味,她好多次拜托弟兄、婶婶、邻居给二哥物色个良人,人们搓搓手、磨磨脚、嘿嘿笑,没谁会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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