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下 回到原点自我重建 勇敢拒绝继续寻觅(3/5)
大荔信毫末,中条真拳石。
终夜听猿啼,白昼履虎迹。
俯仰天地间,浩然为一色。”(出自宋代张舜民的《度秦岭)
昨天黄昏时坐高铁路过秦岭、旁观西安、途径渭南,回家的路线还是当初的路线,只是路边的风景让钟理刮目相看。
春天的秦岭四周满是绿野,黄白的山脊是天神的留白,平原上的人家他曾走过无数,象牙白的土路上也留下过他的脚印。
数不尽的黄干渠,看不完的对檐房,走不完的黄土路,唱不够的秦腔调。
方圆上的水塔还有几座,观音庙现今残留几方,道教宫观今在何村何镇,大荔猿人遗址在东北还是西南……
“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
举头红日近,回首白云低。”(出自宋代寇准的《咏华山》)
秦岭脚下依然冷峻,华山西峰始终高邈。
多少人一生在盛赞西岳太华?
只因华山是他们直达霄汉的通天塔;多少人一生以见过秦岭为荣?
只因秦岭是这方人这片土的精神象征;多少人以生在这片黄土为喜?
因为黄土上滋养着百万生灵。
黄土依旧,可惜看黄土的人忽然老了。
人生直作百岁翁,亦是万古一瞬中。
昨天一天,从高铁穿越秦岭至堂弟的摩托车回到家熄火,钟理的双眼一刻不停地观望,好像呼吸一样,他迫不及待地重新认识故乡,如同重新认识自己。
人们对自己的故乡只有热爱和赞美吗?
天下人对故乡统统怀着纯洁的热爱和神圣的赞美吗?
钟理不信。
他早把这里的人忘得光光,如今回乡重新面对,好像捡拾自己丢失的尊严一般艰难。
他回乡之举是在追随晓星的脚步吗?
钟理自己也说不清。
只是目下无处可去,他打着送骨灰的名义灰溜溜又必然地回到了这个他憎恨的小地方。
想必这里的人们也同样恨他吧,像堂弟和弟媳妇一样,像他从未问候过的长辈一样,像他嫌弃抛弃的钟家湾一样。
“蜂飞蝶舞觅槐花,瓜豆新禾露绿芽。
关中平原春色尽,山川两岸好人家。”
钟理似乎听到了一阵音乐,那音乐释放着昂扬雄伟的气势,配着没有语言文字的和音,带着陕北腰鼓的节奏,掺着秦腔的质朴钝拙,那声音恢弘而厚重,那鼓点震得他双眼湿润。
钟理在被窝里重新审视窗外的天与地,明明回了家,却是异乡人。
自打董惠芳来家之后,老小的伙食品质直线上升。
水煮虾、鱼豆腐、小炒肉、蛋炒饭、紫菜汤,老马瞅着中午饭这一桌也忍不住多吃两嘴。
“奶奶你做的饭特好吃!
哦爷爷你做的也好吃,口味不一样!
一碗饭不够不够!”好一油滑少年,左转头用湖南话夸奶奶饭菜好,右转头用陕西话安慰老外公。
“好吃!
好吃!”漾漾端着碗斜着脑袋学舌。
“好吃奶天天给你俩做!
让你俩吃得胖胖的。
亲家公你多吃点啊,别剩!”
“好好好。”
午饭后太阳正好,董惠芳给漾漾洗了个热水澡,完事后穿花裙、吹头发、扎辫子、涂乳液……漾漾洗澡的问题彻底解决了,只可惜不是老外公解决的。
望着仔儿他奶奶哼着老歌忙里忙外,老马觉着自己好多余。
这两天奶奶刚来,漾漾不时围着奶奶问东问西,可每当吃到好东西做鬼脸时漾漾是朝着自己的,当不高兴或生气时漾漾发出的求助眼神是朝着自己的,无聊无趣时漾漾无意识寻找投奔的那个人也是自己,获得小技能发现小秘密之后漾漾跑来分享的人还是自己……老马该感到得意洋洋才对。
奈何家里人多,自己赖着不合适,回马家屯的念头越来越浓,有些势不可挡。
老马已然盘算着回去的事情了,想起还没有给樊永旺邮寄他父亲的拐杖,老马下午趁着快递柜有人把这桩事办了。
可怜那根豪华拐杖,不知哪天生出来,华丽丽地来到人间,经樊伟成之手用了些年头,在老马这里还未捂热,今便要去到殡仪馆那儿。
如果永旺好好保存,这根拐杖还能用大几十年,好好流传数百年也是可以的。
闲来无事念叨人家的拐杖,真要担心也该是自己的水烟袋吧。
待自己百年以后,这水烟袋谁还会用?
留着不值钱丢了他肉疼,老马想到这里唯有叹息。
人老了,连自己也处置不了竟为外物操心,可笑可笑。
这半天老马一直在琢磨他的三条黄狗吃的多不多,念叨兴邦的坟墓修得好不好,顾虑兴盛一人务果园忙不忙得过来……心越闲,愁越多。
关于儿子离开,他尽量不去想。
在别人的遗忘中,他也试图遗忘,可是遗忘对一个老人来讲——太难。
“抽空买张回去的票吧,你小爷身体不好,我回去看看。”晚饭前,老马给桂英发了条消息。
“买不到。”桂英一看消息心里来气,只回了三个字。
三月二十一,这天周六,一家人全在家里窝着享受团圆美满。
早起仔仔奶奶准备早饭,一家人分拨吃;中午婆媳俩一起做午饭,老小六口美滋滋吃完午饭带着垫子、凳子等物去顶楼吹风晒太阳。
“永州那边Y情怎么样?
我一直没关注。”桂英问婆婆。
“控制住了,但是嘞……比较严,有些小区封了,住户出不了自己家大门。”
“妈你看漾漾腿多粗!
你来了给她调节调节饮食比例,稍微瘦点结实点儿!
老吃面食发胖,像我这样可不好啦。”
“还好。
基因!
是基因决定的。”
“你看仔儿瘦得跟竹竿似的,饭量家里最大,死活不长肉。”
“长骨头呐!”
桂英、漾漾跟奶奶躺垫子上,致远和老头坐在折叠椅上,仔仔躺最边上穿着短袖短裤晒日光浴。
婆媳俩碎话不断地聊深圳、天气、漾漾的衣服、仔仔的学业,致远跟岳父谈上塘中学的校园环境、师资待遇,仔仔照旧戴着墨镜耳机听音乐。
团圆喜乐的画面,老马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寡言的老头好像把每次幸福的场景当成最后一次在过。
父女俩依然没有好好聊过天,也许是不需要说开,也许是永远说不开,也许是因为中间横着大哥谁也不想主动揭开这块伤疤。
董惠芳母子一直在有心缝合,老太太这时候来到儿子家像一剂治愈之药,用美食、笑容、干净、温馨在儿媳和亲家公之间慢慢黏合。
周末,汤正因不熟悉农批市场周边的地形,硬求着晓棠带他去依然营业的大商场看家具。
营业面积达二十万平米的豪华商场里,一半店铺关着门一半店门开着但店里空空荡荡,商场里穿行的人寥寥无几,大多是去超市补给菜肉的。
人口大国的一线城市,国际都市的大牌商场,名牌店铺连锁餐饮,这样的地方来去无人,不失为一种奇观。
“神奇!
没人诶!”晓棠戴着口Z东西张望。
“特殊时期嘛。”
“几个月没来,这么多店铺关门啦!”晓棠吃惊。
“虚假繁荣呗。”
“诶前面家纺区过了是几家卖家具的。”晓棠为汤正指路。
两人进了家具店一番咨询,汤正连连摇头。
“这儿太贵啦,划不来划不来!
没必要出租屋里整这些东西,我还是从网上淘吧!”出了店汤正努着嘴冲晓棠挤眼。
“该有的还是要有的。”
“单身男人要这些东西干嘛,一床一桌一椅够了,没必要搞什么高大上的柜子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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