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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下 泡桐树下情投意合 野曼陀罗无事生非(3/6)

今个儿来没给你带东西,这是见面礼,你买些好的参考书和文具,这学期期末考试争取考个好成绩!

爷爷没别意思,你呀好好上学,努力考名牌大学,叫你奶奶你妈妈跟着你享大福!”老马喝醉了似的掏出红包狂塞。

冯厚照望着妈妈,小贤大步走来拒绝,两帮人将红包推来推去,最后厚照她奶奶点头让收下。

黑夜里,黄灯下,麻雀偷听,蛐蛐议论,蚊虫奉承。

媒人吆五喝六地谈论厚照的未来,寡妇家从此多了一分生气。

三老呼啸离开后,冯厚照把红包交给了妈妈,小贤拆开一看一千元整,瞠目结舌,那可是她半个月的工资,何况整件事八字还没一撇。

作为寡妇,小贤万分彷徨,因身边将有一人常伴,她还没做好准备。

火热的幸福像冰雹一样砸下来,王小贤怕自己命薄接不住,想到儿子来势汹汹的磅礴未来,她捏着红包愁容满面。

那个马兴盛人高马大、体格健硕,为人忠厚、永远在笑,那人会开各样车、会种各样果、会干各样活,着实是个能干、纯粹又听话的人。

小贤对兴盛,不讨厌、有期待。

奈何他俩才见了两面竟收人三回财礼,这叫外人怎么看。

小贤婆婆暗自高兴,这两天呼吸也轻快了。

她不是圣人,自从儿子走后、自从老伴走后,一家两寡妇,这些年他们三受了亲朋邻舍多少炎凉,那一间小屋里收纳了三个人多少的压抑苦闷,只有观音娘娘知。

如今能榜上个村长儿子,她们一家也算有个照拂了。

往后身边有人使唤,她生病了不用硬抗、孙子不用因吃穿不好缺个爸爸抬不起头、小贤也不用一开学到处低三下四地敲门借钱……精明人多算计,也只眼前这傻蛋可凑活,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小贤跟了那人委屈吗?

不委屈。

冯厚照茫然不解,提出给妈妈相亲最开始是奶奶的主意,他虽不接受但无能为力,恨只恨自己年小。

家里偶有媒人来往,好在这几年妈妈一直没看上谁。

那马爷爷今天第二次来家明显不一样,二爷爷、冯爷爷、奶奶和妈妈的反应似乎在默许同一件事情的发生。

少年觉察到了剧变即将到来,百感交心,无可奈何。

从小没有爸爸的冯厚照对父亲这一角色一直有幻想,亲生父亲令他羞于启齿,半路杀出来的那个人不知是良善是粗俗是险恶。

这桩大事,已成六分。

老马大喜,晚上又请媒人去镇上喝酒吃肉。

这一晚三老头划拳、唱戏、满口胡吹,同醉后得亏冯二爷家儿子将三人拉了回来,这晚老马直接睡在了冯老弟家。

五月二十,才隔两天。

莺歌谷的洋槐花开了一坡,兴盛他二婶三婶摘回来两大篓,老马一见洋槐花神采飞扬,立马指挥兴盛下谷也勾一大篓给媒人和小贤家送去。

马兴盛彷如被点醒一般,带着两狗麻利地下谷采花,而后骑着车一溜烟去了冯村。

老马望着老二颠颠的开了窍恍如陌生人一个,刹那间生出不少惋惜来。

此后他不遗余力地制造各种机会让兴盛和小贤见面,四十多岁的木头疙瘩忽三天两头地朝女人家里跑,惹得满屯人好生笑话。

因为喜欢她,所以一门心思地要把所有好的东西统统给她——马兴盛的恋爱逻辑只这一条。

“爸爸这些天经常梦到你爷爷,梦到他在笑,惹得我也哈哈笑,那天还从梦里笑醒了,醒来后身体一直在颤……”

“有一回,早上醒来之前,我梦见你爷也回来了。

他在院里磨刀,说要杀一头猪,我问他干什么,他说杀猪给你吃肉。

你爷爷说村里没有肉,怕你身体长不好。

好像在梦里你才四五岁,鼓着肚子光着脚,在农批市场的巷子里乱跑。”

“爸这些天一直在做梦,一直在做梦。

钟家湾有个水塘子,在湾东边。

那天我领着你姐去塘子捞小鱼,你姐七八岁到处跑,结果跑丢了。

爸爸找啊找怎么也找不到,急得在山上满山叫。

后来你爷爷领着你姐过来叫我回去吃饭,我心想你姐不是在捞鱼吗,结果你爷爷说是我带着你出来捞鱼,然后问我成成呢?

我才知原来是我把你丢了!

哎……醒来后,又是个梦!”

“有一天,爸爸梦见我跟你妈在铺子外面吵架,突然房子塌了,原来是整个农批市场地震了!

吓得我到处找人,结果谁也找不到!

你妈妈瞪着我在哭,她说她再也不想理我了……我在塌房子里到处找,找你、找你姐姐、找你爷爷……”男人说到此处,左眼流下一滴泪。

“爸爸盖了新房子,新房子里有一间小房子是你的!

爸爸给你买了个大床,还有小书桌、书架子、小衣柜,书架上摆着很多你喜欢的玩具人,地上整了条卡通垫子。

床底下有两个大箱子,箱子里是这些天爸爸在镇上给你买的玩具……你要是……要是你还怕见爸爸,以后你在家玩的时候爸爸出去干活,把雪峋叫来陪你玩,峋峋一直想你呐!”

“爸爸在后院里种了很多花,好些好些花!

你哪天去时看看呗,那些花在深圳看不到。

前院的葡萄树长叶子了,我还以为它明年才能醒呐,没想到一栽就活!

不知葡萄树今年能不能结果,要结下葡萄了爸爸先摘给你吃!

你什么时候能去钟家湾看看,爸爸把院子收拾得……”

五月二十一日中午,段家镇医疗站,在一间狭小的病房里,钟理望着昏迷的儿子自言自语。

学成又出事了,说来话长。

这天一早芸香带着学成和哈哈去包家垣村子北头的洼地里玩。

那里自然生出一大片野曼陀罗,此时曼陀罗花正值花季,金黄的花朵排排垂下似铜铃一般,吸引了好些小孩子去那儿玩。

虽从小到大一直被大人告诫大黄花有毒,但九岁的芸香从未见过有哪个小伙伴因此中毒,所以压根不在意。

到洼地以后,三小孩光着脚在花丛中跑来跑去,摘花、采叶、用花蒂做耳环戒指过家家玩。

“我妈妈说这个花有毒,你俩敢吃吗?

你看!

我敢!”包芸香问完自己伸舌头舔花、咬花瓣。

因味道不好,小姑娘吃完吐了出来,而后伸舌头做鬼脸。

学成和哈哈见状也纷纷摘了一朵花品尝,最后因味道不好均吐了。

吃完花瓣芸香摘了一颗带刺的果子,将野曼陀罗果子当成武器去扎两人,哈哈和学成躲猫猫一般到处跑。

跑着跑着学成倒了,随即抽搐翻白眼。

哈哈吓得嗷嗷叫,芸香知是中毒了。

“哈哈你看着我去叫人!”

包芸香光着脚一路往回跑,小脚早扎破流血却不知觉。

知学成妈妈不在家,芸香七八分钟跑到了哈哈家,在门口喘着气大喊:“学成哥哥中毒啦!

六爷爷(指包晓权,族里排行老六)学成哥哥吃那个大黄花中毒啦!”

小姑娘一喊,两家人全跑出来了。

包晓权问了地址骑车走了,哈哈奶奶和芸香奶奶一直在质问,小姑娘又急又怕最后哭得说不了话。

包晓权找到学成后先往家里拉,此时小孩口干舌燥脸色发白,维筹母亲早泡好金银花水过来灌,芸香奶奶也从巷里借来一碗绿豆汤。

大人不知吃了多少中毒深浅,哈哈和芸香吓得嚎哭不止。

维筹两口在地里干活,晓星这些天在刘家寨租的范家娃四亩水地忙活,包晓权无奈给距离最近的钟理打去电话。

钟理听闻儿子中毒,发动三轮车门也没锁鞋也没换赶去包家垣,见儿子昏沉不醒哪管什么土方子直接带到镇医疗站。

医生听说是中毒立马对症下药,此刻喝了药打了针的学成渐渐平静,眼睛时常睁开看爸爸,瞳孔也慢慢聚合了。

城里的孩子,只知花花草草可爱,哪知一株野曼陀罗能毒死一头牛。

钟理走后,维筹母亲马上给晓星打电话,谁想晓星手机没电关机正在充电,充电器正是鸿钧家的。

一言难道。

康鸿钧五月二十从山东出差回来,昨天下午跟他姐交接后立马联络心上人。

两人半月不见,黄昏后你侬我侬温存无尽,直至今天中午依然如胶似漆。

下午三点手机有电后晓星开了机,翻着一条条未接信息一个个未接电话,整个人懵了,茫茫地跑向镇医疗站看儿子。

康鸿钧听闻晓星丈夫也在医疗站,理智告诉他不要出门。

在外这些天,哪天不思念星儿?

别的零售商忙着吃饭旅游交换名片,他却好多次一个人跑去陌生商场给晓星挑化妆品、买保健药、选购丝巾、买纪念物。

晓星匆匆走后,鸿钧一个人点燃香烟,一颗心沉得如同大石落水。

从晓星回老家到今天已经半年多了,他从不敢要求她什么——求她尽快离婚、求她放下种地、求她搬过来陪他、求她舍弃自我认同他的理想生活——从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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